報紙鋪在雷震胸口,盧大海獰笑着舉起鐵錘。

    這是那個年代最常用的刑訊逼供手段,據說是跟港片學的,實際上本土的更多。

    比如用手銬吊在牆角,讓手腕被磨得看到骨頭;用電警棍對着手指電,燒得人無法忍受;用鐵鏈拴住雙腳跟肩部,腰上都用繩子捆吊起來……

    進來的人基本上都嘗過滋味,很少有人能撐住。

    “哐!”

    審訊室門被推開。

    “住手!”

    “盧大海,你想幹嘛?”

    分局副局長孫解放走進來,對着盧大海就是一頓罵。

    “狗日的,還敢刑訊逼供了,我看你是不想幹了!”

    “還不快把人放開,市局來提人了!”

    盧大海趕緊放下錘子,慌忙解釋。

    “我就是嚇唬嚇唬他,哪兒敢刑訊逼供呀……”

    “嚇唬也不行。”孫解放厲聲道:“鑑於你的違規行爲,扣罰三個月獎金。”

    板子高高舉起,輕輕落下。

    來提人的市局幹警心知肚明,雷震自然也是心知肚明,但沒想到會是市局直接派人來。

    老趙高明呀!

    雷震眼睛一亮,忍不住伸出大拇指。

    老趙這是順水推舟,宣佈自己是保護傘,直接將臥底這一茬完美掩蓋!

    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條子,上次在水仙家裏絕對是跟自己賣慘。

    “我要求請律師並且驗傷,以維護我作爲合法公民的權益。”雷震對市局的人說道:“根據刑法規定,我有權向檢察院提起控告,並且不接受諒解。”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腦子裏只有一句話:就怕流氓有文化!

    盧大海趕緊辯解。

    “我就沒打你,不要信口雌黃。”

    “打沒打不是你說的算,是鑑定科說的算。對了,負責傷情鑑定的在市局對吧?”

    一句話讓盧大海臉色大變。

    鑑定傷情的確是市局鑑定科的事,人家說有傷就有傷,甚至說成三級殘廢都行。

    就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吵鬧聲。

    “盧大海欺壓百姓,求政府做主呀。”

    “這世道沒法活了,警察亂抓人,把人都打死啦。”

    “嚴懲盧大海!嚴懲盧大海!……”

    什麼情況?

    市局的人愣住了,孫解放也呆了,盧大海更是面露恐懼。

    “局長,外面來了幾百名老百姓,說盧隊刑訊逼供,要求放人並且嚴懲……”

    手下匆忙來報。

    “幾百個?都是老百姓?”

    “對,都是老百姓,有的帶着涼蓆就來了。”

    “這是凌晨兩點呀!”

    現在的確凌晨兩點,外面出現了幾百個老百姓,帶着涼蓆枕頭,有的甚至蚊帳都給支起來了。

    “你搞的事?”孫解放瞪着雷震。

    “不要亂說話。”雷震笑眯眯道:“你作爲領導,要對說的每一句話負責任。”

    一句話把對方噎的說不出話來。

    “局長,怎麼辦呀?”

    “驅散,這個點來真麼多人正常嗎?”

    “可大多都是老人……”

    孫解放感覺頭要炸開了,這個事一個處理不當前途就完了。

    轟走?

    任何一個老人出了事,他都得擔責。

    不轟?

    市局絕對拿他開刀!

    “雷震,這件事是誤會,呵呵。”

    “我代表東城分局,向你表示誠摯的歉意。”

    在這種情況下,孫解放不得不陪上笑臉。

    “孫局,你的道歉我接受。”雷震欣然道:“但國法不容褻瀆,作爲合法公民,我堅決維護法律與人權。”

    “你、你……”

    孫解放的臉色要多難看有多難看,可偏偏市局的人就在這裏,他也清楚這倆人來的目的。

    “盧大海!”

    “我說過多少次要實事求是,秉公辦案,你當我說的話是放屁嗎?”

    “今天你要是收拾不了這個爛攤子,明天你就不用幹了!”

    孫解放扔下這番話,轉身走出去。

    市局的人以及兩名審訊的也跟着出去,房間裏只剩下雷震跟盧大海。

    “雷震,你他媽夠狠呀!”

    盧大海咬牙切齒,他做夢都沒想到會變成這個局面。

    “跪下。”

    “什麼?”

    “聽不懂話?我讓你跪下。”

    雷震雙腳搭在桌子上,拿起煙點上一根。

    “雷震,差不多就行了,做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

    “不跪,你明天就是普通人,誰會在意你的死活?”雷震吐出口煙道:“我說了抓我進來容易,讓我出去難。”

    盧大海瞳孔收縮,眼前的年輕人讓他生出種不寒而慄的感覺。

    他能想象到一旦失去職務將面臨什麼,也許是自己哪天意外死掉,或者家裏人突然消失……

    “震哥,您幹嘛難爲我呢?”盧大海懇求道:“我就是個小警察,要是有什麼……”

    “跪下。”

    “我……”

    “跪下!”

    噗通一聲,盧大海跪在雷震面前。

    抓人時的狠勁消失的無影無蹤,只剩下滿臉的無可奈何。

    “磕。”

    “好,我磕。”

    盧大海咬咬牙,開始磕頭。

    “聽不到。”

    “啪!啪!啪!……”

    抽菸的雷震自始至終都沒看他一眼,因爲這傢伙就是個小角色,隨時會被放棄。

    “震哥,我錯了。”

    “求您給個機會吧,我盧大海服了,真服了!”

    盧大海的頭磕的血肉模糊,就像一條可憐的哈巴狗。

    “盧大海,你還記得剛從警時許下的誓言嗎?”

    雷震終於看他了,眼神凌厲。

    盧大海心虛,沒法說記得。

    “要做個好警察呀,而不是助紂爲虐。你摸摸自己的良心,敢把做過的事告訴你老父親嗎?”

    “我、我……”

    “做好警察才前途無量。”

    “是是是!”

    “給我鋪張牀,困了。”

    “……”

    第二天早上,雷震拍拍屁股走人。

    市局裏,趙紅旗暢快淋淋。

    就在昨天晚上,在雷震搞出這個事的之後,他馬上利用這件事在東城分局撕開一道口子,讓其不再是鐵桶一塊。

    他想不通雷震的腦子裏到底裝着什麼,怎麼就能跟自己配合的如此天衣無縫。

    這讓趙紅旗想到自己做偵查兵的日子,每次執行任務都是這個味——快、準、狠!

    彼此配合,不等敵人做出反應,就已經結束戰鬥。

    現在感覺又上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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