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小區的時候，他擡頭望向高樓，一盞燈在漆黑當中極爲醒目，在冬天散發着絲絲暖意。
似在引導自己的歸途，也像是爲他指明方向。
雷震上樓，擡手敲開門。
眼前的黃蕊穿着絲制的睡衣，戴着眼鏡，手裏還拿着一本書，明顯躺在牀上等着自己。
“怎麼還沒睡？”
“怎麼不用鑰匙？”
雷震笑笑，張開雙臂重重摟住黃蕊，深嗅一口她身上的味道，感覺很好。
“快進來吧。”
“嗯。”
走進溫暖的房間，雷震脫掉外套，重重坐在椅子上。
但剛坐下又感覺不太妥當，起身走進洗浴間，仔仔細細把身體每一個角落清洗一遍，洗掉濃郁的血腥味。
等到出來的時候，看到桌上放着一碗熱騰騰的面。
雖然賣相很不好看，雞蛋打的稀碎，蔥花變成黑色，但味道還是不錯的，除了沒放鹽。
雷震三兩口把面喫掉，走進臥室躺在黃蕊旁邊，習慣性的點根菸抽起來。
“心情不好？”黃蕊問道。
“還行，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說。”雷震想了一下道：“今晚我見到林雪了，林家的二小姐。”
“我知道她，很不錯的小姑娘。腹有詩書才氣，商業頭腦也非常強，就是心機不太行。”
“你知道？”
雷震詫異，按理說林雪根本入不了黃蕊的眼，乃至林家都入不了。
“你身邊的人我大概都知道，比如韓水仙、蘇鳳儀、姜楠等等，還有繁花區的美女領導餘青……總要了解一點的，這是我的習慣。”
這是習慣，不是刻意調查。
或許對她來說既然在寡居多年之後選擇了這個男人，總得把他身邊的人瞭解清楚。
摸底也好，梳理也罷，總得捋出個頭緒。
“這麼在意我？”雷震凝視她的眼睛。
“呵呵，這就是你跟別人的不同之處了。”黃蕊摟着他的胳膊笑道：“一般的男人會認爲我在調查，只有自信如你，纔會認爲我是關心你。”
說這話的時候，她的眼中閃爍着小女孩似的崇拜，臉上也滿是驕傲。
出身將門，她清楚一個人一把槍掩護自己那麼多人突圍有多困難，也懂得3000米外精準狙殺到底有多恐怖。
更明白起跳進入非南端掉eo總部，是多麼的囂張跋扈。
短短几個月從最底層橫空而起，一路都在以高歌的方式迅速攀爬上來，而且得到國家層面的肯定……
而這個男人就在自己身邊，被自己摟着。
憑什麼不能崇拜，又憑什麼不該驕傲？
“說說今天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看得出來你精神很疲憊，在雨林的時候都見過你這樣。”
雷震笑笑，伸手把黃蕊摟在懷裏，跟她說今天發生的事。
有些輕描淡寫一掠而過，有些則說的比較詳細。
“我已經在找理由放她了……”
這是他今天疲憊的根本原因，曾幾何時林雪還是個天之驕女，但在一系列的事件之後淪落成這般模樣。
哪怕雷震鐵石心腸，也有點過不去這道坎。
“其實你也在找理由殺死她。”黃蕊說道。
雷震突然不知道說什麼纔好，他只是找理由放了林雪，僅此而已。
“糾結這個有意義嗎？”黃蕊淡淡的說道：“一副空殼而已，殺不殺她其實都一樣。”
有些冷血，但又是不爭的事實。
殺死也好，不殺也罷，林雪都已經不是林雪了。
“好像我真的在找理由殺她……”雷震吐出口煙霧自嘲道：“我這屬於又當又立？”
黃蕊笑笑，親了下他的臉。
“殺了她，你能做梟臣。”
“不殺她，你能成天梟。”
一個是梟臣，一個是天梟，看似一樣，又截然不同。
“梟臣是刀，怎麼做別人說的算；天梟是你，怎麼做自己說的算。”
“不違背自己的意志，不抗拒自我的意識，這纔是真正的梟。爲所欲爲，以梟雄姿態，與天爭鋒。”
“梟臣會滅門絕戶，但天梟絕不會如此行事，因爲要得心、籠心。你殺不殺林雪跟有情有義無關，得看你是否遵循內心，兩種選擇決定你以後要走的兩條路。”
黃蕊說完這些，安安靜靜的趴在雷震的胸膛上，傾聽這個男人有力的心跳。
此時的她全然沒有絲毫平日裏的強勢，只剩下對雷震的毫無保留，儘可能的爲其解惑。
“與天爭鋒？小花蕊，你也太看得起我了。”
“一個世界兩種體系，古代的時候是皇權與王權，現代則是政權與資本。白天黑夜是平衡，春夏秋冬也是平衡，男人女人也是平衡，所有的事都需要平衡，那麼你憑什麼不能與天爭鋒？”
雷震皺起眉頭，他沒想過這麼多，也沒想過這麼遠，哪怕以前有此類的模糊意識，卻從沒想過這麼遠。
即便加上輩子……
上輩子的經歷是很多，但侷限性也很大，僱傭兵主要爲賺錢，也沒想過這種格局。
“你沒殺林雪。”黃蕊突然說道。
“殺了。”雷震說道。
“騙別人可以，騙不過我。”黃蕊抿嘴笑道：“你是遵循內心的人，從你對女人的態度就能看出來。”
“比如？”
“還用比如嗎？韓水仙、蘇鳳儀、姜楠、康敏……你是怎麼得到她們的？不說遠的，我父親對你那麼看重，鸚鵡也要跟你訂婚了，你是怎麼好意思朝我開槍的？”
這個比喻很妙，主要是雷震的確沒覺得有啥不好意思的，水到渠成的事。
“小花蕊，你在培養我？”
“我只想爲我的孩子澆築一棵參天大樹，起碼能承載住未來幾十年的變遷。”
“你等等——”
雷震下牀，不一會兒拿着瓶沐浴露走進來。
“拿沐浴露幹嘛？”
“我想澆築我的花兒。”
“什麼意思？”
黃蕊滿臉疑惑，但隨着被翻過身趴在牀上，感覺到沐浴露的冰冷之後，才意識到對方澆什麼花。
“我的天吶……”
“來吧，我也想試試什麼滋味。但必須得輕一點，我明天還要去公司開會，走不了路可不行。”
黃蕊不抗拒，反而弓起身子配合。
“嗯——”
悶哼之後，她知道明天別想出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