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珍在全力的籌錢下，終於在碰壁無數次之後，將一千五交到王主任手中籤訂了合同。
但僅僅是這一天的經歷，她就感覺到了什麼牆倒衆人推，一天的經歷比前面二十多年還要多。
在生孩子的時候丈夫跟別人跑了，她也沒今天這麼失落。
畢竟孩子不是靠男人生的，而且她跟丈夫的感情也早已在無數次的失望中沖淡。
同樣賀老爺子去世的時候，她也沒今天這麼憋屈。
畢竟那時候家裏多多少少還有錢，很多事情可以應付得過來，就算掏空了家底至少還有飯可以喫，衣服可以穿，不會餓死也不會挨凍。
另外，在範金友從她手裏奪走小酒館的經營權的那一天，她也沒如此心裏悲涼。
畢竟她知道範金友遲早幹不下去，小酒館遲早於要回到自己手中，一切會東山再起。
但今天不同！
小酒館的生意在合營後越發蕭條，家裏條件進一步下降，不僅酒館分紅不了，甚至還要自己添錢進去。
但就是這樣，她依舊信心滿滿。
相信只要酒館還在，那麼只要她一句話，以前積累的人脈朋友就多多少少伸出援手。
但今天借錢之後她終於體會到了什麼叫人走茶涼，什麼叫牆倒衆人推。
以前的朋友，不管關係好的還是關係差的，看着他上門都是笑盈盈的，但是知道她是來借錢的時候，全都一個個虛與委蛇。
真正願意掏錢的沒有幾個。
爽快的更是一個都沒有。
甚至還有一些人不好拒絕，直接找藉口離開，然後讓其他人過來跟她聊，有的人說的話那叫一個難聽。
什麼剋夫，什麼掃把星，什麼偷男人敗家....
她不是不知道會有這種事，畢竟作爲生意人，這種事也多多少少見過一些，聽的更是數不勝數。
但真正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時候，徐慧珍再終於感覺到心中那一股悲涼的怒火就算燒得再旺也只能忍着。
一千五，多嗎？
說多不多，說少也不少。
找十來個人借就很容易湊到，畢竟做生意的朋友有幾個家裏拿不出一兩百的？
但就是這一兩百，徐慧珍跑遍了所有的朋友。
最後借錢給他的不是往日的朋友，而是一些條件不怎麼好的接受過賀老爺子的老一輩退休的叔叔阿姨。
有幾十塊的，也有幾塊的。
徐慧珍沒有拒絕幾塊錢的人，一一收着一一道謝，也許用不上，但有些恩情她得記着。
當然，以前的朋友幾塊幾十塊也能湊一點，但是她沒有繼續回頭去借了。
轉了一天，她只湊到了六百多塊。
看着手裏零零散散不缺毛票的錢，她幾度想哭。
她不知道怎麼去跟王主任說，更加不知道怎麼見李振民，也不想去找林雪茹，因爲就算加上林雪茹的錢也不夠。
“徐慧珍，你不會哭了吧？”
就在她步伐沉重的不知道要不要去跟王主任說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
擡頭一看，林雪茹已經不知何時站在跟前擋住了去路。
徐慧珍張了張嘴，嗓子裏乾燥得沒發出聲音。
林雪茹沒有再打趣笑話。
徐慧珍摸了摸口袋，嘴角擠出一抹苦笑：“挺多的，六七百吧。”
林雪茹翻了個白眼：“那你自己本來有多少？”
徐慧珍想了想。
就在她要說話的時候，林雪茹拿出一個文件袋塞到她懷裏，同時掏出一張白紙：“這裏是八百塊，這已經是我的極限了，數一數，沒錯的話就在借據上籤個字按個手印。”
“啊？”
徐慧珍腦袋嗡的一聲，耳鳴震得她有些愣神。
只看到林雪茹板着臉在繼續說着什麼，但是她已經完全聽不見了。
不知道過去了多久，耳朵終於恢復清明。
“你發愣什麼呢，都快天黑了你還不去籤合同，不是說了今天的嗎，難道你真的要等明天再去？”
林雪茹聲音帶着幾分怨氣。
徐慧珍猛的回神，打開懷裏的文件袋，裏面全是錢，很多很多。
八百塊不是很多錢，但如果是零錢那也很佔地方，大大的文件袋都鼓起來了。
徐慧珍根本就沒數，隨後就要簽字畫押。
林雪茹一手抓住徐慧珍要簽字的手，忽然聲音大了起來，呵斥道：“徐慧珍你醒一醒！”
“你幹啥呢，趕緊數一數啊，你不會真的因爲借不到錢而腦子傻掉了吧，你這行爲跟急病亂投醫有什麼區別，小心被人賣了！”
被林雪茹這麼一嗓子下去，徐慧珍再次清醒了幾分。
於是正兒八經的數錢。
不一會兒數完錢，搞好八百塊。
數完錢，徐慧珍也徹底冷靜下來，認真的對林雪茹問道：“你夠不夠？”
所謂夠不夠，自然說的是生活費夠不夠。
看林雪茹的寫零錢就知道是東拼西湊借來的，要是林雪茹真有餘錢那就不會零錢給她了，而是整錢。
“不夠！”
林雪茹當即回道。
徐慧珍臉上掛上幾道黑線，心想這女人還真是直接。
不過下一刻林雪茹又說道：“這的確是我目前所有的錢了，不過你也不用愧疚或者不好意思。”
“我等兩天就要將店鋪合營，會有股權收入，再說了，我家跟你家不一樣，我真要缺錢了也可以變賣一些東西。”
聞言徐慧珍想想也是。
公私合營了也會有一筆收入。
但下一刻林雪茹又補充道：“誰跟你一樣，遇到困難竟然還會哭，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徐慧珍，你也有今天。”
一邊笑着一邊拿着簽好的收據扭動腰肢離開。
“趕緊掙錢啊，不然還不起我的賬，我肯定還讓你哭一次，哈哈哈哈。”
徐慧珍看着遠去的林雪茹人傻了。
這女人什麼都好，就是多了張嘴啊。
不過就算如此，也比絕大多數人要好多了。
這一刻徐慧珍對以前不怎麼在意的一些東西又明悟了幾分，知人知面不知心。
親眼見到的不一定就是真的，甚至信誓旦旦發過誓的人也不一定值得信任。
患難知人心，日久見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