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不過叫如娘嫁到顧家做妾,既是妾,我就不必太過放在心上,待來日,三郎金榜題名,我再爲他求娶一個好的,也就是了。
可若要讓三郎以後的路走得順,少不了安家的幫襯,所以這會兒絕對不能得罪如娘,且還得想盡辦法哄住她。”
“婢子明白了。”
又過了好一會兒,寧娘看見顧蘭時不緊不慢地走進院門,便急急忙忙衝下臺階,跑過去迎接她。
“時娘,你可算來了。”
“院中事忙,多耽擱了一會兒。”
“無妨,我也就等了一小會兒。”
說着,寧孃親親熱熱地勾住顧蘭時的胳膊,把她往房裏引。
房裏燒着炭,食案擺在坐榻中間,菜不多,但精緻又昂貴,一側的爐子上燙着一壺好酒,顧蘭時盤上坐榻時,酒香正是四溢。
“時娘,不知道你喜歡喫什麼,便隨便準備了一點,你莫要嫌棄。”
“客氣了。”
慢慢上前,替顧蘭時和寧娘斟滿酒後,寧娘淡言:“慢慢,你先出去吧。”
“是。”
“時娘,我們談談,可好?”
顧蘭時頷首,雲嬤嬤亦帶着人退了出去。
寧娘舉杯:“時娘,昨日之事,是顧家對不住你,是三郎對不住如娘,我在此,鄭重地向你賠個不是。”
“那麼你打算拿什麼來賠?”
“……”看着顧蘭時嘴角的冷笑,寧娘到底是放下了杯盞。
她一早料到,顧蘭時不會太好說
話,可再不好說話,如娘都要嫁進顧家,所以只要她肯退,關係自是不會僵到底。
“時娘,我知道你怨三郎孟浪,明明和縣主有婚約,卻還和如娘生出情愫,可是時娘,像是縣主那樣的小娘子,有幾個小郎君能喜歡的?”
這話叫顧蘭時的面色略略轉好:“我家阿如自不是妧娘那等囂張跋扈,不知規矩的小娘子能比的。”
寧娘連連點頭:“你我都知道,若非縣主勾上七皇子,也不會激得陛下匆匆爲三郎和縣主賜了婚。
如果沒有賜婚的事,那說不得我和你已經坐下來商談三郎和如孃的婚事,現如今,不過是定下得更早些罷了。”
“你真這麼想?”
寧娘笑笑,臉上的神色越發地恭順。
“我不敢說自己對如娘一點想法都沒有,可昨日的事,三郎和如娘都有錯的地方,我若非要揪着如孃的錯處不放,便也是揪着三郎的錯處不放,我不至如此。
再有,雖昨日我不曾進宮,可宓娘和悅娘早已將事情的原委盡數告知,我想了一夜,總覺得背後另有一雙手,是那雙手將三郎和如娘推入深淵。
是以此時你我絕不能生出嫌隙,否則叫那背後之人瞧見,定會笑得半夜睡不着覺!”
顧蘭時再也顧不上和寧娘置氣:“你也覺得是有人在害如娘?”
“嗯。”
“是誰?”
“想想此事背後的得利者,答案不就顯而易見了嗎?”
“安清妧。”
寧娘搖頭:“不
止。”
“你是說……皇后?”
事後,不止皇后被陛下遣去弘元寺喫齋唸佛,趙家更是被陛下冷落半月。
就在大家都以爲趙家要失勢時,趙尚書突然在朝堂上揭發學子買賣會試試題一事,這才翻了身。
你還記得趙家翻身後做得第一件事是什麼嗎?”
“朝堂的事,我自來不關心。”
“是提拔了我家小叔。”
“欸?”
寧娘勾脣,面色極冷:“煙娘那人向來勢利眼,過去她雖舔縣主,但都是暗舔,可小叔升官以後,她可是舔得更明目張膽了些?”
顧蘭時垂眸,十指緊緊蜷起:“難怪煙娘去弘元寺非要帶着妧娘,原來她是帶着她去見皇后娘娘得!”
“宮中守衛自來森嚴,若無皇后在背後推波助瀾,便如娘再也本事,怕也不能和三郎在深宮私會。”
“好一個安清妧,好一個趙家,好一個皇后!”
顧蘭時擡手,掌心重重拍在几案,杯盞受不住力,忽而翻傾,青綠的酒水順着案臺,自邊沿一滴滴地往地上砸。
寧孃的眉目不由地微微一皺:“來人——”
慢慢急忙推門而入:“寧娘,有何吩咐?”
“收拾一下。”
“是。”
慢慢迅速抽出衣袖中的一方幹巾,嫺熟地擦去几案上的青酒,又極快把地上清理乾淨。
“寧娘,收拾乾淨了。”
“
再替時娘倒一盞酒。”
“是。”
等酒滿上,慢慢快步退走,寧娘復又舉起酒杯:“時娘,莫惱,還是那句話,你越是惱怒,害你的人越是得意。”
顧蘭時端起酒盞,一飲而盡,她將空酒盞砸在几案:“寧娘,我如何能不惱?便是因爲她們,才毀了如孃的一生!”
寧娘拿起酒壺,親替顧蘭時倒上一盞酒:“這才哪裏到哪裏,你怎麼就篤定如孃的一生被毀了?”
“什麼意思?”
“皇后算計縣主,無非是因爲陛下老了,想籠絡權勢,叫七殿下繼承大統。可陛下不止有七殿下一個兒子,大殿下和三殿下比之七殿下,更可能成爲溱國新帝。
如今,縣主和顧家的三房,無疑選擇了七殿下和趙家,但我和你卻可以選擇別人,若是選對了,便是來日的從龍之臣,是下一個趙家!”
顧蘭時低眉,不語。
她雖和安行洲感情寡淡,但他若在家中,偶爾會和她談及朝中事,他最常說得一件事便是,安家掌軍權,尤該謹慎,一旦行錯,禍及滿門。
而這諸多行錯中,最不該做的一樁事,是揹着皇帝提前站隊。
“將軍有命,不許安家牽扯皇子奪嫡。”
“可縣主已經參與了。”
顧蘭時再次低眉,仍不肯多言。
見此,寧娘亦不急,她緩緩言道:“若縣主選對,真叫七殿下做了皇帝,那麼縣主便是未來的一國之母,到時候你和如娘見了她,可是要行三跪九叩
大禮的。
時娘,你甘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