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和二皇子曾有約,若殿下能助二皇子登基,功成之日,二皇子便放殿下歸陵陽。
如今,韓王已死,大皇子逃去北夷,不日,二皇子就要登基爲王,照理,二皇子該送殿下回陵陽。
可二皇子不僅不肯放殿下回去,還把殿下困在萬春閣。
殿下無奈,這才自喂毒藥,想着若是自己必死無疑,二皇子許就肯放他歸去了。
可——
“殿下,那藥不能吃了。”
“恩?”
若谷伏首,他知自己的勸解定會惹惱殿下,可就算殿下惱他惱到要殺了他,他還要是勸。
“殿下,二皇子背信棄義,擺明了是如何都不肯放您歸陵陽的,便就是您身隕——東都,他也不會放您歸去。”
“若谷,你莫不是忘了,本殿跟前從不養不聽話的人?”
“殿下,就算您要殺奴,奴還是這話。”若谷擡眸,眼裏的淚水再也繃不住,“陵陽局勢尚未大亂,殿下不必急於回去。
而二皇子初登大寶,爲穩局勢,他定會仰仗殿下,殿下留在東都,纔是上上策!”
卿流景雲眉輕斂,微微一嘆,嘆息出脣,猶如夜色驟臨,頃刻間吞沒了萬春閣上的全部生機。
若谷周身劇顫,面上血色全無,他知道,今日自己必死無疑,便認命地伏在地上,打算三磕頭以拜別。
正此時,恨西風的暗衛首領習凜躍下房梁:“殿下,宸貴妃來了。”
徐徐東風下,頭戴十二金鸞釵的宸貴妃
,在二十四宮婢的簇擁下,踏着滿地落花,飄然走上高階。
若谷立在萬春閣前,朝習凜嗤笑:“如今這位天下第一美人得道昇天,竟是敢對殿下端起架子,也不怕回頭死得連骨頭渣子都剩不下。”
“你既知道,剛纔還敢惹殿下?”
“我不是惹殿下,我是不想看着殿下把自己霍霍了!”
八苦長恨花已在殿下心尖結出花骨朵,可解藥在何處,尚未知曉,殿下卻爲了能離開東都,不惜以藥催生長恨花,這不是自尋死路嗎?!
習凜沉眉:“若谷,你,我,都是殿下問鼎天下的棋子,而身爲棋子,永遠不該置喙主子的決定,你若敢再有下次,無人能救。”
“……”
宸妃走上回廊時,習凜已悄然隱匿,若谷略略收起脣角的不屑,朝宸妃懶懶拱手:“奴給宸妃請安。”
“本妃要見殿下。”
若谷錯身:“殿下在樓上。”
“恩。”
宸妃向前,身後二十四宮婢緊隨其後,然,若谷一個錯身,擋住二十四宮婢。
“殿下只見宸妃。”
領頭的宮婢皺眉:“這裏是東都皇城的萬春閣,不是陵陽的大明宮,我等奉二皇子之命,貼身保護宸妃。”
若谷不想讓,萬春閣內走出一個婢子:“若谷,殿下有命,請宸妃進去。”
“……是。”
須臾,宸妃領着二十四宮婢,趾高氣昂地走到萬春閣最高處,彼時,面色憔悴的卿流景正歪在貴妃椅上,似笑非笑地搖着七
摺扇。
宮婢上前半步,厲問:“景殿下,見了宸妃,何故不行禮?”
卿流景脣角的笑意更盛。
犬有好惡,忠犬寧死不背主,惡犬尋到機會就要反噬主子,眼前的天下第一美人,便是他養出的一隻惡犬。
卿流景不答,卻是勾起落在一旁的軟被,披在身上。
“若谷,送客。”
若谷迫不及待地彎起嘴角,冷冷地橫手:“宸妃,請吧。”
見此,宮婢勃然大怒:“景殿下,宸妃可是二皇子最最寵愛的美人,你膽敢對她不敬,信不信二皇子——”
“夠了。”宸妃呵斥,“都出去。”
“可——”
“本妃不想說第二次。”
剛還盛氣凌人的宮婢頃刻間露出駭意,她們乖覺地屈身:“婢子告退。”
待宮婢盡退,宸妃一如往昔般,盈盈屈身。
“奴家拜見殿下。”
“宸妃如今身份尊貴,本殿受不起你的禮。”
宸妃直起身,眼底是無法遮掩的得意。
卿流景將她送給韓王的時候,大概怎麼都料想不到,韓王都死了,她這個被韓王寵愛過的女人,還能傲然挺立在東都皇城吧?
“若非殿下,奴家不會有今日,不管奴家以後身份如何尊貴,奴家對殿下的感激之情,永遠不減。”
“呵。”卿流景笑了,“宸妃,是你讓蕭朝平毀諾地吧?”
“……”
宸妃心驚。
蕭朝平那個蠢貨,要不是她攔得快,蕭朝和
敗走的當晚,他已經來尋卿流景,告訴他,他要用十里紅妝送他回陵陽。
好在,蕭朝平雖然蠢,卻知道自己是個蠢貨,所以她一說,只要卿流景能長長久久地留在東都,那就算蕭朝和再有本事,也搶不回丟掉的皇位,蕭朝平立刻反水,怎麼都不肯放人離開了。
“曦瑤!”若谷怒而擡起手,以指爲劍,狠狠地戳向宸妃,“殿下對你恩重如山,你怎能恩將仇報?!”
宸妃神色轉冷。
卿流景是對她有恩,而她也曾經對他感激涕零。
他不僅救了她的命,還花重金,請人教她讀詩習曲,彈琴作畫,久而久之,她不止感激他,還愛慕他。
她以爲憑藉自己的相貌,會輕而易舉地虜獲他的心,可沒想到,他對她冷漠至極。哪怕她說自己願意終身爲奴爲婢,侍奉在他左右,他亦不屑一顧。
這也就罷了,他還把她送給貪色的老韓王,叫她一邊被韓王欺辱,一邊還要被他的兒子們戲弄。
便他曾經對她有恩,那恩她也早已還盡,現在,她不欠他,反倒是他欠了她!
“殿下,既您什麼都知道了,那奴家也不必隱瞞。對,是奴家勸得二皇子毀約,讓殿下出不得東都。”
說着,宸妃勾脣:“奴家還想告訴殿下,哪怕殿下身死東都,殿下的屍身也會長埋在東都大地!”
“你個毒婦!”若谷嘶吼,拔出腰間長劍,“曦瑤,我殺了你!”
宸妃人不退,反而高
高昂起頭:“本妃乃是二皇子最寵愛的美人,你若殺了本妃,你家殿下定要爲本妃陪葬!”
“你——你——”若谷氣道渾身顫抖,卻到底刺不出手裏的長劍。
見此,宸妃嘴角的笑容變得更加張狂:“殿下,本妃今日來,便是來勸您莫要枉費心機,白白葬送性命。
只要殿下肯乖乖留在東都,本妃念在昔日的舊情,定會每日勸說二皇子,請二皇子善待殿下。”
說罷,宸妃拂袖,大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