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兩百三十六章 負冤恨
    趙家謀逆,皇帝在南午門外,當着朝臣和百姓的面,親問罪責,那時,卿流景帶她上城樓看戲,雖最初叫她略震驚,但事後想想,其實並不難。

    但今日的事,卻要在大明宮問,饒是卿流景再有本事,難道還能將她堂而皇之地帶進大明宮?

    然,她還真得進了大明宮。

    清妧看着走到前面,手提更燈的星迴,難掩詫異地問:“大明宮的暗道,總不至也是你一早命人挖好的吧?”

    卿流景失笑:“阿妧,我是人,不是神。”

    “你自然不是人,但我懷疑你是妖。”

    “哈哈哈……咳——”

    清妧橫眉,習慣性地伸手,替他順背,順背時不忘唸叨:“明知身子不好,便莫要動不動就大笑。”

    “好。”卿流景笑着勾住清妧的手,“都聽阿妧的。”

    “……”

    卿流景的手冰涼如霜,一節一節地全是骨頭。

    這些日子,雖有她盡力督促,他亦每日都乖乖喫下藥膳,但是藥三分毒,他又過於體弱,想要往他身上養出一兩肉,難如登天。

    她私下問過藥王,八苦長恨花是否至死不能解?

    藥王沒有回答,但眉宇之間全是挫敗。

    “阿妧。”

    “恩?”

    卿流經伸手,撫上清妧眉間的褶皺。

    “我不喜歡看你皺眉。”

    此刻,眼前人的眉目是那樣溫柔,比她見過最柔軟的春水還要和順,她不由地想,幼年時的他,該生得多麼惹人憐愛?

    那麼軟軟糯糯的一個孩童,到底是誰

    ,狠心在他心上種上一株天地之間最狠絕陰毒的長恨花?

    “地道是前朝皇帝挖得。”

    既他不願意看她難受,她便不要在他跟前難受,如今,長恨花是無解,可來日,說不得就能解了呢。

    “看來前朝皇帝很怕死。”

    “哈哈……”卿流景再次大笑,“前朝末年,天下哀鴻遍野,百姓爲活命,紛紛揭竿而起,皇帝擔心陵陽城破,命人在皇城挖出數條逃命暗道。

    父皇登基後,覺地道太多,反而危害皇城的安危,於是命人將其全部堵上,但暗中卻留下一條,想着以防萬一。

    可嘆,他防了前朝餘孽,防了意欲顛覆大溱的野心者,卻唯獨忘了防備身側人。”

    先帝崩得早,待她長大,坊間早已無人說起先帝,更別說談及先帝之死,是否存着蹊蹺。

    “先帝不是病死?”

    “不是。”

    “難道是——”

    “噓。”卿流景指尖點脣,而後輕擡下巴,“再往前,就是大明宮正殿,暗道隱祕,卻無法隔絕聲響。”

    走在最前面的星迴掐滅更燈,卿流景牽着清妧,穿過最後一節暗沉的甬道,走到一堵石牆後。

    牆體殷實,已是絕路。

    清妧正是一頭霧水,星迴對着牆壁一陣摸索,而後,突有一塊四方磚向內探出,星迴將其摳出,露出一方孔洞。

    孔洞之後,是整個大明宮的正殿。

    離得最近的,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順着高階往下,能看見跪在殿中央的範含章和謝芙

    娘,以及立在兩側的滿朝文武。

    正殿外,韓杜衡和伍硯書押着卿雲牧走進來。

    “孽障,還不跪下!”

    卿雲牧仰面,直愣愣道:“父皇,兒臣可以跪,但兒臣不能跪得一團糊塗,還請父皇先定兒臣的罪!”

    聞言,皇帝略怔。

    他這個長子對上極少傲氣,有時候甚至過於謙卑,否則當年也不會眼看着雲瀾奪走神武大將軍一職。

    今日他敢這般凌然,約莫是真覺着委屈了。

    想到這裏,皇帝難免心生偏頗,他再不喜歡長子,那也是他的親兒子,大溱國的皇子,他怎能叫他被一個臣子欺辱?!

    “範含章,你跪在大明宮前,逼着朕還你女兒螢娘一個公道,朕想問一句,螢娘莫不是死於雲牧之手?”

    “臣……不知。”

    皇帝一聽,頓時火冒三丈。

    “你不知道卻敢跪在大明宮前向朕討公道?!”

    “回陛下,螢娘怎麼跳下祈願塔的,臣委實不知,但臣知道,螢娘跳下去前,曾言大殿下寵妾滅妻。

    若螢娘當真是因爲這般理由沒了性命,那臣身爲父親,便應該跪到殿前,爲她問一問大殿下。”

    卿雲牧聽得暴跳如雷,此刻,他全不管自己威名如何,爲撇清關係,他如同倒豆子一般訴說自己的慘境。

    “範宰輔,你可莫要倒打一耙!

    本殿雖不曾到處訴苦,可陵陽城的貴家或多或少都聽說過大皇子府的後宅事,範螢娘說本殿寵妾滅妻,本殿纔要說她嫉妒成性

    ,不肯容人!”

    說罷,卿雲牧撩起下裳,重重跪於殿前。

    “父皇,事到如今,兒臣沒什麼好隱瞞的,兒臣之所以膝下空虛,是因爲範螢娘自己無所出,還不許旁人有所出!”

    皇帝怒而拂袖:“範含章,雲牧所言,是也不是?!”

    範含章斂眉,心裏悲苦。

    螢娘脾性,和芙娘如出一轍,他早覺不妥,奈何有芙娘縱着,他不能多說。

    若大殿下此生都不得勢,那螢娘如芙娘一般,或許無大礙,可大殿下得了勢,螢娘卻還不懂得避讓,大殿下又怎可能如往日那般縱着她?!

    皇帝看範含章沉默,怒而擡起手,對着龍椅的扶手狠狠一拍。

    “範含章,你可是國之宰輔,朝之重臣,朕的授業恩師,螢娘不守婦道,你身爲父親,不知約束也就罷了。

    如今她因好妒自絕,你不反思己過,卻要朕給你一個公道,你想讓朕給你什麼公道?!”

    “臣——”

    範含章張口欲言,跪在他身旁的芙娘突然冷哼:“沒用的東西。”

    說罷,她仰面,如霜的目光直視皇帝:“陛下說得極是,螢娘身爲人婦,委實算不得什麼賢妻良母。

    可螢娘再不賢良,也是大殿下親往范家求娶的正妃,若大殿下不要這妻,儘可休書一封,把她送回范家。

    可大殿下雖心中不滿,卻捨不得范家女,於是,大殿下就送了螢娘一盅毒酒,叫她此生再無展望!

    大殿下是不曾親手誅殺螢娘,可大

    殿下之舉,比之親手斬殺螢娘,又有何區別?

    大殿下不殺人,卻誅人心,逼得人自去尋死,大殿下如此心狠手辣,難道還不允臣婦跪在這裏討一討公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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