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兩百四十二章 雨潺潺
    午後,皇帝批完奏章,安排完中秋宮宴,歪在榻上,用過一點五石散,閉着眼睛小睡了一會兒。

    這一覺,睡得還算舒服,是以他起身時,心情頗佳。

    然,沒等他喝完一盞茶,王忠就進門回稟:“陛下,王尚書求見。”

    “宣。”

    王懷瑾揣着袖子,走進御書房。

    “微臣叩見陛下。”

    “何事?”

    “回陛下,逍遙王府不日將修繕完畢。”

    皇帝神色一怔,將將睡醒時的好心情,蕩然無存。

    “禮部的動作倒是挺快。”

    王懷瑾一聽,急忙辯解:“回陛下,禮部不管修繕宮殿的事,此事是工部辦的。”

    “呵。”皇帝冷笑,“王愛卿着急進宮向朕回稟此事,莫不是在催朕早些把芳君送去逍遙王府?”

    他的確是這個意思。

    二殿下歸陵陽,歸得極具傳奇色彩,這幾日,有說書先生將此事編成本子,在茶樓和酒肆裏大說特說。

    甚至有人給弘元寺捐了十萬銀,爲二殿下供起長生牌。

    與陵陽百姓而言,二殿下雖是人,卻竟乎半神,百姓期望他安康,盼着他早日搬入逍遙王府,安享太平。

    爲此,不斷有人來稟,陵城城內的某大戶,或者是臨城的某商賈送來擺件、名貴草木,要贈與逍遙王府。

    看着快要堆滿半片場的禮品,王懷瑾再不想進宮,也得進宮問一問。

    “朕同你說話,你裝什麼啞巴?!”

    王懷瑾不敢當面答,他從袖中抽出一方奏章,呈送皇帝:“

    陛下,百姓殷切地盼望二殿下儘快搬入逍遙王府。”

    皇帝眉目一沉,拿過奏章,而後,他一目十行地掃過,待掃到一半,他的臉色已沉如青墨!

    好一個殷切,百姓這是把卿流景當神來崇拜了!

    “王懷瑾,若朕打算留芳君在皇城常住呢?”

    “這……”一縷冷汗自王懷瑾額角滑下,他想了想,斟酌道,“陛下,禮部爲二殿下辦喪的事,百姓略有耳聞。

    如今喪儀辦完,二殿下卻無礙,城中已隱隱有些不利傳言,微臣以爲,若陛下再不送二殿下出宮,只怕——”

    剩下的話,王懷瑾沒說,但皇帝一定明白。

    皇帝的確很明白,只見他指尖發緊,把那本奏章捏得變了形。

    “中秋在即,朕不可能在此時放芳君出宮,過了中秋,待太醫療診過脈,朕再送芳君去逍遙王府。”

    “陛下明鑑。”

    王懷瑾揣着袖子,急急忙忙退出御書房,晚了,他怕皇帝會氣得把奏章砸他腦門上!

    顯然,王懷瑾是知帝心,他前腳退出御書房,皇帝后腳就把奏章砸在王忠的腦門。

    王忠伏首:“陛下息怒。”

    廊下,馬中和哆嗦着身子,躬身回稟:“陛下,柔妃娘娘求見。”

    “不見!”

    柔妃一聽,哽咽地求道:“陛下,雲牧是個良善的孩子,他不可能毒殺螢娘,還請陛下明察。”

    “朕難道沒在查嗎?”

    柔妃稍頓,再道:“陛下,臣妾求您讓臣妾見一見雲牧,臣妾定然將事

    情的來龍去脈問個清楚。”

    “不準。”

    “陛——”

    “柔妃,大明宮是前殿,非朕傳召,后妃不得入內,你若再不滾回去,休怪朕治你藐視宮規!”

    然,向來乖覺的柔妃卻乾脆跪到地上:“陛下,您若不允臣妾見雲牧,臣妾就在這裏長跪不起。”

    皇帝生生被氣笑了。

    他之所以賜柔妃一個“柔”字,便是因爲后妃衆多,獨她性子最溫婉柔順,昔日不管他說什麼,她從未駁過一句。

    如今好了,連最是恭順的妃子都敢這般頂撞他,她是看他龍體有恙不能拿她怎樣,還是仗着卿雲牧在朝中聲勢漸旺,露出本性?

    不管是哪一種,都該死!

    “那便跪着吧。”

    柔妃這一跪,跪了一個多時辰,王忠端着一盞茶經過柔妃身側時,見她臉色煞白,搖搖欲墜。

    伺候的宮婢朝王忠屈身:“王總管,求您給娘娘求求情。”

    若是過去,他說不得就應了,但如今,他是真得不敢。

    “柔妃娘娘,查此案的是刑部韓尚書,他自來剛正,不會冤枉大殿下的。”

    柔妃搖搖頭,跪在地上不肯起。

    王忠長嘆一口氣,端着茶盞走進御書房。

    “陛下,請用茶。”

    “柔妃呢?”

    “回陛下,娘娘還跪在廊下。”

    皇帝立時拂袖,將一盞新泡的熱茶揮到王忠腳上,溫熱的茶水淋得王忠一激靈,他慌忙跪在地上:

    “陛下息怒。”

    窗外,忽而滾過一陣雷聲,須臾,豆大的雨從天上往下

    砸。

    皇帝沉着臉問:“鸞鳳殿收拾好了?”

    “回陛下,中秋前定能收拾妥當。”

    “去和柔妃說一聲,再不回去,朕連她一道罰!”

    “是。”

    王忠疾步走到廊下,把皇帝的話複述了一遍,柔妃聽完,兩眼一翻,終是暈了過去。

    看着柔妃被宮婢架走的背影,王忠默默長嘆了一口氣,待他轉過身,卻見皇帝無聲地立在他身後,嚇得他雙腿一軟,又跪到地上。

    “去憶流閣宣個敕旨,就說朕難得有空,邀芳君同賞秋雨。”

    “是。”

    陵陽皇城的北角,有一座望山亭,亭子建在山石最高處,從亭中眺望,可將整個陵陽城盡收眼底。

    皇帝還不是皇帝的時候,曾常登望山亭。

    拾階到最後一層臺階時,皇帝攏着袖子,一邊喘着粗氣,一邊對王忠言道:“朕,到底是老了。”

    “陛下正值春秋。”

    “呵,連你都不對朕說實話了。”

    王忠垂首,扶皇帝的姿勢越發恭敬。

    暴雨下的望山亭,石桌石凳盡已被雨水淋溼,飛檐向上,根本遮不住暴雨,人立在亭中,幾如立在雨裏。

    “陛下,可要換個地方?”

    亭下的宮道上,形銷骨立的卿流景在兩個宮人的攙扶下,艱難地走向山石,他的衣衫和鞋襪盡已溼透。

    皇帝勾起脣角:“朕讓你備的酒呢?”

    “回陛下,在桌上。”

    過了半個時辰,卿流景纔上到望山亭,他向皇帝行禮時,腰未彎下,整個人已先軟在冷石磚

    。

    “臣無狀,請陛下恕罪。”

    “葛潘說你身子大好,朕這才邀你同賞秋雨,如今見你如此虛弱,方知葛潘報喜不報憂,待回去,朕定嚴懲他!”

    “是臣不經事。”

    “秋景難得,你好不容易登上來,便還是隨朕在亭中小坐片刻,待雨轉小,朕再差人送你回去。”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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