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兩百七十三章 早寒至
    回到皇城,已是日落黃昏,過了宮門,清妧和葛潘等人分道揚鑣,她往後宮去,葛潘回太醫療。

    “縣主,請留步。”

    “葛太醫還有事?”

    “韓家正房,縣主用過的針,是七十四,而非七十二。縣主給韓老夫人行鍼時,多下了兩針。”

    “心俞,太淵。”

    “什麼?”

    “葛太醫攔住本縣主,不就是想問本縣主多行的兩針,紮在韓老夫人身上的哪兩處嗎?”

    “縣主怎麼能隨意加針,萬一——”

    “葛太醫初診韓老夫人,她正昏迷,心脈雖弱,卻未斷。可再往韓家時,老夫人已呈迴光返照之相,七十二針,不足以叫老夫人轉危爲安。”

    說罷,清妧掉頭而走。

    身後,葛潘看着清妧漸行漸遠的背影,神色變了又變,許久,他急奔上前,躬身拱手:“安樂縣主,您若得空,以後不妨來太醫療坐坐。”

    “好。”

    閉門造車,不是上策。

    太醫療的醫正,雖醫術精湛,卻多敝帚自珍,她若隨便跑去,只怕會叫人轟出門去,如今,葛潘有請,她自然不必客氣。

    清妧心情極好地穿過留心拱門,將走到鸞鳳殿時,被素娥攔住。

    “縣主有禮。”

    “素娥姑姑尋我有事?”

    “貴妃娘娘有請。”

    清妧不着痕跡地皺起眉角。

    中秋後,柔妃成中宮之主,惠貴妃面上不顯,心裏憤恨。

    先前,惠貴妃常邀她去永福宮說話,她幾次推辭,推無可推時,纔去了一次。

    結果就是

    那一日,讓她撞見惠貴妃犯頭風痛,幾欲昏厥,她無奈出手,結果這一救,救得她一連半個月,日日去永福宮診脈。

    因此,她才惹怒太子。

    如今,惠貴妃已大好,怎麼又來請她?

    “素娥姑姑,我纔回宮,當先去拜見皇后娘娘,待我見過皇后娘娘,得了准許,再去永福宮。”

    “貴妃娘娘說,事關國公爺。”

    “……”

    不足一刻鐘,清妧走進永福宮。

    “小女拜見貴妃娘娘。”

    “免禮。”惠貴妃笑着朝清妧招招手,“縣主過來坐。”

    “謝娘娘。”

    清妧將坐下,就看見幾案上放着鳳印。

    她去韓家前,惠貴妃帶鳳印去鸞鳳殿,當是去還鳳印,可鳳印還在永福宮,說明皇帝鐵了心不想讓皇后管事了。

    “聽說縣主去了韓家?可算順利?”

    “算順利。”

    “幸好順利,若真叫韓老夫人出事,光韓家,宮裏就不好交代,更別說傳出去,朝臣和百姓會怎麼議論。”

    “貴妃娘娘,素娥姑姑說,您找小女有要事?”

    惠貴妃拂袖,宮中人盡數退下,宮裏沒了閒雜人,她才低眉,指尖拂過鳳印。

    “本宮以前聽過一句話,唱戲的穿龍袍,變不成皇帝,所以這人啊,原是什麼東西,她就是個什麼東西。

    縣主覺着呢?”

    知書達理,看似無慾無求的惠貴妃,終於要露出她的獠牙了嗎?

    “韓國和北夷對戰,韓國大敗一事,縣主知道吧?”

    “恩。”

    “溱韓有盟約,依

    照約定,韓國若遇戰事,向溱國求助,溱國不得拒。然,此番大戰,韓王曾親自修書安國公,請他出兵,卻被安國公拒絕。

    如今韓國大敗,北夷侵佔韓國二十餘座城池,且揚言要打進東都,韓王震怒,修書溱國,要陛下發落安國公。

    縣主以爲,陛下會不會發落?”

    “怎麼會?”

    “縣主不信?”

    她的確不信。

    回宮前,她剛見過卿流景,他既知道韓國的禮部尚書將要陵陽,如果韓王真修書陛下,要他問罪阿爹,卿流景不會不提。

    “不知貴妃娘娘是從何處得來的消息?”

    “兵部。”

    崔玉坤是兵部尚書,若真有此事,貴妃有所耳聞,合情合理。

    只——

    “縣主不必立刻相信,明日一早,陛下會在朝上,和羣臣商談如何處置安國公,到時候,縣主就知道是真是假了。”

    清妧臉色一變,指尖不受控地輕輕顫抖。

    上一世,父親被五馬分屍的場景,閃過她腦海。

    “縣主,你該知道,兵權之大,足以左右朝堂。

    昔日,安國公能坐穩三軍統帥,不僅因爲他戰功赫赫,更是因爲他從未犯錯,故而就算有人想要算計他,亦無從下手。

    可此一時彼一時。

    雲牧被冊爲太子後,急於收攏人心,類如安國公這等手握重兵的統帥,若肯歸心,自然無礙。

    可若是安國公不肯歸心呢?”

    清妧離開永福宮的時候,天空忽然下起急雨,等她緩步走上高階時,半身已溼

    透。

    流螢撐着傘,急急衝下來。

    “妧娘,都下大雨了,您怎麼還慢慢悠悠的?”

    下雨了嗎?

    她茫然地擡起頭,見瓢潑大雨砸在傘面,彷佛能把雨傘擊穿。

    “妧娘,是韓老夫人不好了嗎?”

    “不是。”

    “那是怎麼了?”

    清妧搖搖頭。

    回來的路上,她尋思了又尋思,惠貴妃之言,當不是假的,因爲若她是韓王,不敵北夷,也會求助溱國。

    而兩國有盟約,阿爹不該不出兵。

    便阿爹不出兵,也該上表皇帝,說明理由,可直到韓國兵敗,陵陽都不曾收到任何消息。

    此一事,卿流景是不知道,還是知道,卻故意不說?

    一進房門,流螢便對濃雨道:“快去燒熱水,縣主淋了雨,得趕緊洗個熱水澡,否則要得風寒。”

    等濃雨奔出門,流螢又對淺雨道:“去燒一盞薑湯,給縣主驅寒。”

    “是——”

    “且慢。”清妧出言,“流螢,你去燒薑湯。”

    “……是。”

    淺雨捧着幹巾替清妧絞頭髮時,小聲問:“縣主可是有事吩咐婢子?”

    “明日一早,你悄悄走一趟前面。韓王修書陛下,要陛下發落阿爹,你去聽聽,羣臣都是什麼意思?”

    “是。”

    “此事,不必告訴任何人。”

    “是。”

    上一世,安家會落入絕境,便是從阿爹犯下一錯開始,而後,羣臣或袖手旁觀,或藉機落井下石,才叫安家走進萬劫不復。

    她不想懷疑卿流景,可卿流景志在皇位,且他

    爲達目的,任何人都可以成爲墊腳石,在情勢不明之前,她不能拿阿爹來賭。

    這一夜,清妧久違地做起噩夢,夢裏,她絕望地站在城樓上,一遍遍地看着父親被撕成碎片。

    “妧娘,醒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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