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萬鐵蹄軍之後,另有數萬北方軍一同操練,然,北方軍的英姿,比之鐵蹄軍,差了遠不止一星兩點。
鐵蹄軍副統領魏姜摸着髯須,得意地對統領北方軍的歸德中郎將曹嚴說:“你看看我家兒郎,你再看看你家兒郎,簡直是爺爺和孫子。”
曹嚴斂眉,心下一片冷笑,面上卻笑回:“鐵蹄軍是國公爺親兵,哪裏是區區我等可以企及的?”
“那是!”魏姜哈哈大笑,“主帥是蓋世英雄,確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這話將將好,傳進安行洲的耳裏,他當即攏起衣袖,發出一聲不悅的重咳:“鐵蹄軍和北方軍一樣,既是本帥親兵,也是大溱重器!”
魏姜和曹嚴急忙拱手:“拜見主帥。”
“進帳。”
“是。”
溱國邊疆雖太平,可北夷和韓國戰事焦灼,故而安行洲不敢有一日鬆懈,日日和衆將士議軍情。
他進門時,各營的將軍和參謀皆已入席,舉目望去,各將坐得涇渭分明,左側的鐵蹄軍正襟危坐,右側的北方軍卻顯得有些散漫。
一鐵蹄軍的將領不悅道:“我說,主帥快來了,你們就不能坐坐好嗎?”
“我們哪裏坐得不好了?”
“就你們這等熊樣,要是上了戰場,怕是隻有被殺得份。”
“是啊,我們北方軍只有被殺的命,不像你們鐵蹄軍驍
勇善戰,以一敵百,各個都背了一身的軍功,這大溱有你們就夠了嘛~”
“你——”
安行洲再次提袖:“咳——”
衆將齊齊起身:“拜見主帥。”
“坐。”
待衆人坐下,安行洲在心裏默默地長嘆一口氣。
去年,北夷突犯溱國,溱國差點不能敵,究其緣由,每每遇敵,鐵蹄軍太過勇猛,輪不到北方軍出力,戰事便止歇了。
天差地別的境遇,令兩軍不合,而這不合竟到了讓他們上陣殺敵不能齊心的地步。
這一年,爲了改進這一點,他讓鐵蹄軍和北方軍同吃同住,可惜,兩軍的關係不僅沒有改善,還滋生出更多的矛盾。
眼前的癥結若不能解,苦白這道堡壘終有被擊破的一日。
“曹嚴,今日北夷和韓軍可有異向?”
“回主帥,有。”
一個“有”字,頃刻間讓一衆人的呼吸變緊。
北夷對韓出兵後,溱國看似超然,實則所有人都有感覺,此戰會禍及溱國,說不得會發展成三國混戰。
衆目灼灼中,曹嚴一字一句道:“據查,昨日天黑後,有數個北夷將士悄悄離開軍營,去了韓國的月北城。”
“月北?韓王是不是也在月北?”
“北夷將士正是去行宮,面見了韓王。”
衆人面色陡然間變凝重。
北夷對韓發兵,是應蕭朝和之請,撥韓國內亂爲正,北夷連連大捷,佔據韓國二十餘座城後,戰事陷入焦灼。
而令戰事焦灼的理由,一則是因爲韓王
御駕親征,坐鎮月北督站,令韓軍氣勢大振,二來,是因爲北夷不想繼續往下打。
算算時間,青陽公主當是到了,但皓月公主應該還在路上,北夷怎會突然差人去月北面見韓王?
安行洲急問:“可曾探到北夷人因何去見韓王?”
曹嚴搖搖頭:“月北行宮守衛森嚴,探子進不去,不過,北夷人在行宮待到近天明才離開,且出來時,得韓人一路相送。”
說着,曹嚴的音色裏多出三分不安:“主帥,末將以爲,北夷或將和韓國和解,然後共對溱國。”
不是不可能。
有道是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共同的敵人,對北夷和韓國來說,大溱可以是友,也可以是敵。
此時,北夷和韓國各自屯兵二十萬,吞併之處離苦白極近,若他們合力,四十萬大軍犯苦白,苦白未必能敵。
“曹嚴,從此刻起,大溱探子的眼睛和耳朵絕不能閉上,定要牢牢盯住韓夷軍營,不可放過一點蛛絲馬跡。”
“是,主帥。”
“魏姜,即日起,沙場操練提升到戰時級別。”
“是,主帥。”
是夜,曹嚴在府邸擺下宴席,請崔鬱晟,顧浥塵喫酒。
寬桌上擺着上好的魚肉,曹嚴笑着舉起酒杯:“崔督軍,顧員外郎,苦白無好物,還請兩位多多擔待。”
崔鬱晟
淡淡一笑:“曹將軍有心,這般好酒好菜,便是在陵陽,都算難得。”
“哈哈哈……”曹嚴笑意更盛,“哪怕是用再多的心來招待崔督軍,曹某都覺得不夠,畢竟曹某有今日,全仰仗尚書大人。
來,曹某敬大人——”
“嘭——”
杯盞相撞,崔鬱晟只沾了沾杯沿,曹嚴卻飲盡杯中酒,然後,他立刻給自己滿上,又朝顧浥塵舉起酒杯:
“昔日聽聞陵陽有三傑,顧員外郎排第一,今日一見,方知顧員外郎生得是何等的風度翩翩,曹某有幸能和顧狀元郎共飲,實乃三生有幸。
顧員外郎,曹某敬你——”
顧浥塵勾脣,笑着舉杯:“曹將軍過譽,下官愧不敢當。”
“怎麼就不敢當了?曹某說得全是實話!”
“哈哈哈……”
顧浥塵朗聲大笑,席間氛圍歡快到極點。
待又一杯酒飲盡,曹嚴拂袖,左右人盡退。
“崔督軍,範四郎怎麼沒來?”
“唐將軍盛情邀約,範四郎自然去了唐府。”
“唐峻待范家之心,亦如曹某待崔家,只——”曹嚴話鋒一轉,“崔督軍,範四郎其人當真可靠嗎?”
“三殿下覺四郎可靠。”
“那範四郎一定可靠,哈哈哈……”曹嚴再次舉杯,“崔督軍,顧員外郎,曹某再敬兩位。”
又一杯酒下肚。
崔鬱晟放下酒盞,神色轉爲肅目:“曹將軍,時間緊迫,不知道曹將軍這裏的準備做好了沒?”
曹嚴亦正色:“回崔督軍,
曹某早已枕戈待旦,只等韓人來此質問將軍,便可伺機而動。”
崔鬱晟笑而頷首:“曹將軍放心,不出兩日,韓人便會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