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術,安行洲呢?”
“回陛下,安行洲在地牢。”
“什麼?!”韓王大怒,“朕剛纔怎麼說的?朕讓你先不要動安行洲,待朕和朝臣議過再說!你如此這般,是抗旨不尊!”
“敢問陛下,臣不把安行洲關進地牢,難道還請他睡在上房嗎?”說罷,袁術單膝跪地,直截了當道,“臣請陛下恩准處死安行洲。”
“不準!”
此刻,韓王全不記得宸貴妃的枕邊軟語,他只看得見袁術的桀驁不馴。
事實上,這不是袁術第一次當衆落他面子。
自他來到月北城,袁術就沒給過他面子,他說要御駕親征,他以“帝命不可有半點閃失”爲由,誓死攔着他。
無奈,他只能在月北行宮尋歡作樂,可袁術又當着滿朝文武的面,說他“不體恤邊城將士”!
是他不想體恤嗎?
明明是沒人把他當一回事!
“袁術,若你敢殺安行洲,朕亦敢立刻要了你的命!”
“……”
殿中氛圍,頃刻間凝滯。
韓王扭頭,又問陸霆:“還有你!朕讓你俘一個溱國主將,可沒讓你殺唐峻,更沒讓你抓安行洲!”
“臣冤枉。”陸霆急忙撲到殿中,“陛下,臣一開始擄得只是一個叫範修謹的世家子,可叫唐將軍發現了,帶着人來追臣。
無奈,臣只能和唐將軍周旋,可沒等臣擺脫,安國公又帶着人殺了過來,臣真真是不得已而爲之。
且那安國公於其說是臣抓來得,不如說是北方軍將領曹嚴強送給臣的。”
“什麼?”
韓王震驚,滿朝亦譁然。
“陛下,不是臣想妄自菲薄,可安國公之能,絕不是臣能敵,若不是那曹嚴叛主,臣說不得要死在苦白城外。”
陸霆駭然聽聞的說辭,很快得到朝臣們的紛紛頷首,畢竟安行洲之勇,四海皆知。
正此時,一武將上前:
“陛下,先前有探子來稟,說鐵蹄軍和北方軍積怨甚深,鐵蹄軍仗着有安國公撐腰,肆無忌憚地欺辱北方軍。
如今看來,北方軍只怕是恨死鐵蹄軍了,所以此番曹嚴纔會倒戈,幫着陸將軍俘獲安國公。”
“恩。”
“陛下,臣有一疑。”
“說。”
“臣以爲北夷人多是知道此事,所以才利用韓國俘獲安國公,而一旦安國公身陷韓國,鐵蹄軍必定傾巢而出。
只要鐵蹄軍朝韓國而來,那苦白之於北夷就猶如一座空城般不堪一擊,北夷將迅速佔據苦白城。”
說罷,武將伏首:“陛下,臣以爲,安國公殺不得。”
這話,叫韓王和朝臣的神色驟變。
許久,韓王垂眸,目光直指袁術:“現在,袁元帥還覺得朕該馬上下敕,誅殺安行洲嗎?”
“……”
袁術沉默時,他的心腹愛將上前:“陛下,這只是一種推斷,未必是真。”
伏首的武將擡頭,笑問:
“先前,韓國多次求和,北夷避而不談,如今,卻是深夜來訪,承諾只要韓人俘獲一個溱國主將,便退兵一百里。
世間當真有這般好事嗎?”
顯然不可能有。
這時,陸霆上前兩步:“陛下,北夷意欲如何,尚且不知,那不如就先關着安國公,萬一北夷真是算計韓國,那隻要韓國捏着安國公,總還是有斡旋的餘地。”
“准奏。”
此時,安行洲尚且不知道自己逃過一劫,他半靠在地牢的角落,目光怔然,像是癡傻了一般。
將將溜回地牢的範修謹看着安行洲,默默輕嘆。
“國公爺,您沒事吧?”
“……”
“國公爺——”
安行洲回過神:“範四郎?”
“對,正是小僕。”範修謹淡淡一笑,然後從牢房的木柵欄縫隙塞過去一壺酒,“何以解憂,唯有杜康。”
安行洲拿過酒,往嘴裏一陣猛灌。
只喝下兩口,他陡然間停住,然後瞪着範修謹,語氣沉沉地問:“哪來的酒?”
“順的。”
“哪裏順的?外面?”
範修謹笑而不語。
這一笑,便足以讓安行洲聯想到許多。
月北城的地牢,守衛森嚴,範修謹一書生,怎可能來去自如?
他能來去自如的唯一理由,那便是他早已投靠韓人,於是乎,這也就解釋了,爲何他會在苦白城的軍營裏,被韓人悄無聲息地劫走。
“你叛國!”
“叛國的難道不是曹將軍和北方軍嗎?”
“……”
安行洲低眉,眼底閃過劇痛。
他知道鐵蹄軍和北方軍之間存在矛盾,可他不知道地是,兩軍矛盾之深,竟能讓曹嚴殺唐峻,叛溱國。
是他失察。
安行洲撩起下裳,對着陵陽城的方向,伏首:“陛下,是臣疏忽,未能發現曹嚴叛國端倪,臣罪該萬死。”
說着,他將額頭砸在地上,連叩三首,叩完,他起身,提步,便要衝向鐵窗,一頭撞死在此間。
範修謹急喊:“國公爺是不管縣主死活了嗎?!”
“……”
是啊,他怎能現在就死?
若他死在這裏,唐峻的仇誰能替他報?曹嚴的陰謀又有誰能破?
安行洲回身,目光灼灼地看着範修謹,一字一句地問:“曹嚴沒膽子叛國,是崔鬱晟?還是三殿下?”
範修謹微驚,隨即笑贊:“不愧是大溱的三軍統帥。”
“少廢話,說!”
“呃……”
範修謹的一時沉默,登時讓安行洲誤會是他不想說實話,於是乎,他神色越發凜然:“范家四郎,事到如今,你不會不知道自己成棄子吧?
不管三殿下許了你什麼好處,從你被韓人擄出苦白城的那一刻起,你就必死無疑。
但,若你能對本帥和盤托出三殿下的計劃,本帥離開月北城時,或可帶着你一道,重回溱國。”
“國公爺覺得自己能離開?”
“韓王敢擄本帥,無非是着了北夷人的道,一旦鐵蹄軍攻入月北城,韓人必敗,屆時,本帥定可以走得出去。”
範修謹微微一笑:“敢問國公爺,北夷人爲何要算計韓人?”
安國公頓,須臾,他緩緩揚起下巴,難以置信地張開嘴:“難道——難道北夷人想要滅鐵蹄軍?!”
靜默中,地牢甬道傳來一陣腳步,陸霆提着更燈,笑眯眯地打開牢房:“安國公,範郎君,請兩位移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