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三百九十九章 步步引
    須臾,王忠走上堂。

    “老奴拜見廷尉大人。”

    “三日前,是你去大明宮,報了陛下駕崩?”

    “是奴去報的,但,奴非亂報,是太醫療數十醫正斷定陛下駕崩,老奴才去報的。”

    “諒你也不敢亂報!”

    一人斷錯,或有可能,數十醫正皆斷錯,可能性的確不大,可——

    “陛下駕崩後,屍身陳於何處?可有人日夜守護陛下屍身?今日,又是否有人看到陛下死而復生?”

    “陛下的屍身一直陳於大明宮的寢宮內,三日來,外有禁衛軍輪流把守,內有宮人日夜守護。

    今日早間,棺木忽然傳出異動,老奴喊來禁衛軍,正要開館查看,誰知陛下推開棺木,坐了起來。”

    “後來呢?”

    “老奴嚇得肝膽俱裂,是南宮將軍臨危不亂,喊來了李醫正。”

    伍硯書一邊頷首,一邊厲聲問:“李醫正何在?”

    片刻,李徵走上高臺:“卑職見過廷尉大人。”

    “三日前,太醫療診出陛下駕崩,三日後,陛下死而復生,本官想知道,太醫療對此是否有說辭?”

    “回伍廷尉,三日前,太醫療判定陛下駕崩,是因陛下氣息和脈搏全無,如今看來,陛下許是因爲內裏過虛,陷入了龜息。”

    說罷,李徵朝卿天九伏首:“臣等死罪,險些害了陛下。”

    卿天九冷笑:“你的確是死罪!”

    “……”

    堂上,伍硯書言道:“李醫正,勞你再爲陛下請脈,看看陛下此刻的脈象,和過去相比,是否有不同?”

    “是。”

    李徵起身,指尖搭上卿天九手腕,未幾,他答:“回廷尉大人,陛下之脈象,和過去並無不同。”

    這話,百姓或許不能立刻聽懂,但朝臣卻是各個明白,帝脈象不變,一來說明眼前的皇帝大概率是真皇帝,二來,皇帝雖然活着,但活不久。

    伍硯書輕勾嘴角,拿起驚堂木重重一砸:“本官判定,至少陛下在駕崩後,不曾被誰人頂替。”

    話音一落,伍硯書看向卿雲禮:“三殿下,下官之判定,您可認同?”

    他怎能認同?

    若他認了,那便連假造敕旨,謀害父君的罪一併認了。

    如今,他不得不退一步,哪怕證明父皇是旁人假扮,會一併否了遺詔,也比證明父皇是真要強。

    “李醫正,父皇的脈象在駕崩前後並無不同,那麼駕崩以前?他的脈象是否在短短一兩日內,發生過鉅變?”

    “先前爲陛下請脈的一直是葛太醫令,殿下之問,臣不能答。”

    卿雲禮擡眸:“伍硯書,朕細細一想,覺得範四郎說得極爲有理,爲表慎重,有些事當查得明白些。”

    說得容易,這種事怎麼可能查個明白?!

    可憐伍硯書不得不再次暗瞥卿流景,這一瞥,他差點沒看吐血。

    公堂肅穆,這位逍遙王將將和未過門的妻品嚐了七風居的新茶,這會兒又在食一品齋的名點……

    “王爺,您覺得這樁事是不是該查個明白?”

    卿流景不答,挑眉看對面而坐的卿雲禮,只見卿雲禮緊皺雙眉,眼裏盡是警告,於是,他淡淡一笑,答:

    “牽扯皇室正統的事,理應慎重。”

    卿雲禮這才頷首:“不錯。”

    伍硯書暗抹鬢角冷汗:“敢問三殿下,下官又該從何處查起?”

    “……”

    卿雲禮哪裏曉得該從哪裏查起?

    不等他想明白,對面的卿流景又言:“從頭查起,如何?”

    伍硯書驚到目瞪口呆,他有些不相信自己聽到的,於是再問,“王爺說的從頭,莫非是指從陛下登基前?”

    “嗯。”

    “……”

    高臺上下,一片死寂。

    “王爺,有必要嗎?”

    “有。”卿流景挺直後背,面上一派大義凜然,“陛下若真是被誰假扮,這人謀得一定是溱國天下。

    若伍廷尉是這個狂徒,會選在何時取陛下而代之?”

    “登基前?”

    “自然如此。”說罷,卿流景好脾氣地補了兩句,“一則,大明宮守衛森嚴,一旦陛下成爲陛下,身邊不會離人,賊人若想取而代之,難於登天。

    二來,賊人若選在登基前取陛下而代之,他方能得到最大、最長遠的權勢。”

    “王爺……說得有理。”伍硯書神色訕訕答,“只是,即便真追本溯源,下官又該從哪一道本查起?”

    “從十二年前,工部員外郎,陸弘文之死。”

    誰?

    伍硯書雖入仕多年,但對陵陽事知之不多,且陸弘文死得那一年,朝中發生許多大事,以至於陸家一門事,被草草帶過。

    他不敢直問逍遙王,轉頭悄聲問寧寺正:“你知道陸弘文嗎?”

    寧寺正急忙躬身,附在伍硯書耳畔,將陸家事簡略地說了一遍。

    堂上低語時,堂下工部侍郎方靖雲神色一緊,他悄悄走到墨周兮身後,低問:“墨尚書,逍遙王想幹什麼?”

    墨周兮眉目順冷:“着什麼急?怕別人瞧不出你和陸弘文之死有關嗎?”

    “下官就是有點怕。”

    “陸家一門早已死絕,就算逍遙王再有本事,難道還能讓伍硯書審一樁沒有原告的陳年舊案嗎?!”

    方靖雲眉目稍松:“尚書大人英明。”

    案臺後,寧寺正說完陸家事。

    根據他的說辭,陸弘文因爲負責督建的憶流閣突然坍塌,砸死了襲美人,惹得先帝暴怒被凌遲處死。

    “憶流閣雖是陸員外郎負責修繕,可工程浩大,絕非他一人能把控,先帝歸罪陸大人時,難道沒有朝臣爲其辯駁嗎?”

    “有的,只那時先帝身子不好,襲美人的驟死,令先帝悲痛欲絕,昏於朝上,是以先帝下令誅殺陸大人,無人敢駁。”

    荒唐。

    伍硯書心下當即開罵。

    襲美人慘死,先帝欲爲其報仇乃人之常情,可害得美人殞命的人卻未必是陸弘文,先帝不問原委,就下令誅殺陸家一門,豈非荒唐?!

    “來人,速去刑部,把陸家的卷宗取來。”

    眼看禁衛軍要走,方靖雲再不能冷眼旁觀,他走出兩步:“伍廷尉,請恕下官愚鈍,敢問,陸弘文之死,和陛下是不是他人假扮,又何干系?”

    的確無關。

    可——

    伍硯書不能答,擡眸看卿流景,卿流景只當不覺,笑問對面而坐的卿雲禮:“三弟,你說呢?”

    “朕以爲很有關係!”

    他不知道卿流景爲何要問陸弘文,但他一直在暗中留意父皇,當卿流景說要查陸弘文,父皇臉上閃過慌亂。

    如今,他和卿流景在一條船上,幫他等於幫自己。

    “方靖雲,你這般緊張做甚?難道陸弘文之死和你有關?”

    “當然不是!”方靖雲當即重口否認,“伍廷尉非要問陸家事,下官不敢攔,只是依照溱律,刑官若要翻舊冤,必須有苦主。

    然,陸家滿門盡死,沒有苦主。”

    這話登時叫伍硯書皺眉。

    三殿下說方靖雲和陸弘文之死有關,是說者無心,但方靖雲的種種表現,卻在告訴他,他和陸弘文之死真有關係!

    可如方靖雲所言,若要翻舊案,苦主不可失,如今堂上無苦主,他就算想爲陸家翻案,亦不能。

    伍硯書轉頭,目光橫向卿流景。

    卿流景朝立在清妧身側的流螢輕挑眉角:“還不去嗎?”

    流螢目光輕顫,屈身低言:“謝王爺。”

    言畢,她昂首,走到高臺正中:“陸弘文之女,陸流螢,拜見伍廷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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