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日不見,你怎麼瘦了這麼多?”
“前一陣病的,如今好了,要不了幾日,便能養回來的。”
煙娘笑而頷首:“也對,過幾日,等郡主那房子置辦好,你搬過去,可就是正兒八經的貴女了。”
“房子?什麼房子?”
煙娘急忙捂脣:“郡主原想送你個驚喜,卻叫我這個大嘴巴給捅破了,好流螢,你能不能當作不知道?”
流螢側首,目光落在殿中,正在和齊美人說話的清妧,她不知道,原來郡主什麼都替她籌謀好了。
可郡主待她越好,她越不能離開。
“煙娘,婢子這一生,除去郡主身邊,哪裏都不去。”
“欸?”
煙娘心驚。
雖說郡主來日是溱國皇后,流螢跟着郡主,少說是個掌事,可就算她來日能當上尚宮,說到底,是個奴婢。
“郡主對陸家恩重如山,婢子無以爲報,只能留在郡主身邊,好好伺候。”
“也對。”
煙娘笑笑,不再多勸。
她固然替流螢可惜,但郡主纔是顧家親戚,她總不好幫理不幫親:“郡主待人好,你留下一樣是享福。”
“是。”
“郡主在嗎?”
“郡主在和齊美人說話,煙娘得等一等。”
“無妨,我等着。”
正殿裏,齊美人撲在地上,朝清妧恭恭敬敬地磕了三個響頭:“妾身叩謝郡主對妾身的大恩大德。”
“起來吧。”
“是。”
“被張尚食坑走的銀子是否都拿回來了?”
“回郡主,拿到了,是若谷總管親自送來的,一分不少。”
“那就好。”
伍硯書帶着人,把尚食局裏裏外外搜了一遍,搜出一本賬本,還有好些銀子,但那些銀子,不足以堵上張尚食坑走的銀子。
芳君知悉此事,命大理寺把賬冊丟去戶部,不到一個時辰,張有財送來五萬銀,若谷拿着銀子,逐一還於后妃。
“我今日喊你來,一來是想讓你轉告其他后妃,晚上都來宮宴喫席,二來,是有件事要告訴你。”
齊美人眼裏閃過一絲憂慮:“不知是何事?”
“戶部已經理出后妃們的戶籍檔案,並且急送各州各郡覈查,待消息送回陵陽,少說是明年二月。”
齊美人一聽,小聲咕噥:“要這麼久嗎?”
“后妃來處不同,有遠有近,最遠的地方,光文書的往返就要耗去兩三月,何況當地官員還要去核查?”
“是。”
“戶部上奏此事的同時,上奏陛下,可接三千后妃往城東的白雲觀暫住,后妃在觀中的衣食住行一律由戶部負責。
如果后妃的親屬肯到陵陽接人,戶部出路費,同時,后妃離開女觀時,還可從戶部領走一百銀的貼補。
陛下的意思是,如果后妃們不反對,他就準了戶部的請奏。”
“不反對!”
齊美人急忙回答,說完才發現自己說得太快了,於是,又略略改口:“回郡主,妾身是覺着,先帝已駕崩,妾身這些人不好長久地賴在後宮,如今能去白雲觀等着家人來接,真是再好也沒有得。
妾身相信,不止妾身一人是這麼想得,其他姐妹一定也一樣。”
“是,那妾身這就回去。”
說罷,齊美人飛快屈身,退出鸞鳳殿,將要跨過門檻時,她又匆匆頓步:“妾身代宮中姐妹,拜謝郡主大恩。”
“去吧。”
齊美人一走,流螢領着煙娘快步走進大殿:“臣婦給郡主請安。”
清妧皺眉:“三舅母,我還沒嫁進宮來,你這般行禮,叫旁人看見,可是要去大明宮參我一本得。”
“郡主雖未嫁,但誰都知道,溱國的皇后只能是郡主。當然,這話妾身鐵定不會到處亂說。”
清妧失笑:“罷了,過來坐吧。”
煙娘笑着蹭到清妧下手位坐好。
“許久不久,舅母家中可是一切都好?”
“回郡主,好得不能再好。少陽前不久升官了,如今,他可是正四品大員,您是沒瞧見,他那得瑟樣!
還有六郎,近來一直好好讀書,好地連學子監的夫子們都一誇再誇,說他簡直像是換了個人,還說只要他繼續努力,早晚能高中。
還有——”
說到這裏,煙娘略頓,飛揚的笑意減淡少許:“還有,上個月,六郎年中新納的兩房妾氏雙雙有喜了。”
“三舅辦喜事,我怎麼一點不知道?”
“納妾而已,算什麼好事?”
聞言,清妧心下有數。
三舅納妾,三舅母傷心,可世間的道理就是這樣,男子不管納多少妾,都是理所當然,且妻不得置喙,否則,就犯了七出的好妒。
“誒呀,少陽納妾,雖算不得好事,但也不是壞事,至少多納些妾氏,能幫着顧家開枝散葉。”
“恩。”
這時,盧嬤嬤跨過殿門,走了進來。
“郡主,時候差不多了,是不是準備開宴?”
“你差人去前頭看看,只要大明宮的宴席一開,鸞鳳殿也開。”說罷,清妧起身,“三舅母,咱們去席上接着聊。”
“那個……”
“怎麼,有事?”
“有件事,我原不想提的,但少陽非要我提,一會兒我說了,郡主若是生氣,可莫要氣我啊。”
“三舅想給顧家人收屍?”
煙娘苦笑:“郡主,這天下還真是什麼事都瞞不住您,是,少陽說,好賴顧家對他有養育之恩,給他們收個拾屍,當是盡孝了。”
“行。”
煙娘一聽,頓時喜笑顏開:“郡主應了?”
幾具腐屍而已,她何必在意?且她允三舅收屍,叫人知道,還能得個寬宏大量的好名聲,不虧。
“三舅要替顧家人收屍,我允了,但有一點,不可大辦喪事,畢竟,顧家犯下的是謀逆大罪。”
煙娘急屈身:“郡主,放心,我省得。”
“現在能出去了?”
“能。”
如果不下雨,這場宮宴該擺在庭院,可惜,天公不作美,於是,宮宴自正殿始,順着迴廊,一字排開。
貴家娘子在內,宮妃在外。
清妧穿過迴廊時,一衆宮妃紛紛屈身:“妾身等給郡主請安,謝郡主爲妾身們闢出一條活路,郡主對妾身們的恩德,妾身們此生無以爲報,下輩子定當做牛做馬結草銜環。”
齊整的叩謝聲中,盧嬤嬤踏雨而來:“郡主,可以開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