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貴女放肆 >第五百七十七章 連枝依
    卿流景笑意漸深,眼底卻流瀉着無人知曉的淡淡悲意:

    “第三首,是朕送給皇后的祝願。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天涯地角有窮時,唯有相思無盡處。”

    “好,太好了,簡直好極了——”衆人一邊急不可耐地怒贊,一邊再問流螢,“三首詩做完,你還讓開?”

    流螢回首,目光略過門扉,看向房裏,只見清妧微紅着雙目輕輕點頭,於是,她錯開兩步,讓出了道。

    須臾,卿流景被人擁進門,他激動地抱起清妧,像是尋常郎君一般,歡歡喜喜地把新釀抱出了房。

    門外,鑼鼓喧天,鞭炮齊鳴。

    濃雨捲起脣角,正要跟出去,卻見流螢立在門一側,目光怔怔,她立刻沉下臉:“流螢,你發什麼呆?”

    “啊?”

    見她還沒回過神,濃雨急了:“娘娘大婚,人人都高興極了,獨你一人怪怪的,難不成你對陛下——”

    “胡說什麼!”

    流螢拂袖,大步走下長階。

    陛下的三首詩做得甚好,尤其是最好一首,做得最好,然,這詩好則好矣,卻藏着一絲哀傷。

    今日分明是大喜之日,陛下爲何而悲?

    陵陽大街,皇帝騎白馬在左,皇后騎白馬在右,禁衛軍擡着一頂空花轎緊隨其後,宮人、朝臣、禁衛軍和都城軍以及千人樂隊,在陵陽大街蜿蜒出一條長龍。

    百姓提着花籃,在兩側一遍又一遍地高喊:“恭賀陛下和皇后娘娘喜結連理,祝願陛下和

    娘娘白頭到老——”

    隔着珠簾,清妧帶着七分笑意,三分無奈問:“不是說要遵循古禮嗎?誰家郎君娶妻是叫妻騎馬的?”

    “阿妧家的郎君。”說着,卿流景挑眉一笑,“難道比起騎馬,阿妧更喜歡坐花轎?”

    自然不是。

    轎子再舒服,終不及縱馬恣意。

    “可惜岳父不在,否則我一定得叫他看看,我騎於馬上的英姿。”

    清妧失笑:“卿芳君,會騎馬和善騎馬是兩回事,相信我,阿爹在的話,不僅不會誇你,說不得還會擠兌你。”

    卿流景面色一滯,略顯不甘地反問:“我的馬術有這麼不堪嗎?”

    “呃……”

    不等清妧想好怎麼答,卿流景雙腿用力一夾:“我的皇后,如果你能追上我,我就相信自己的馬術不夠好!駕——”

    駿馬忽而飛馳,卿流景腰間的紅腰帶被風捲得在半空飛揚,看着如此肆意的他,她忽而笑了。

    芳君能縱馬急行,想來是身子大好!

    來觀禮的百姓見之,紛紛笑言:“我們陛下分明康健地很,那可惡的先帝三子果真是在胡說八道!”

    清妧聽見這話,心如芳君腰間的紅腰帶般,隨風飛揚,她猛地拉緊馬繮繩:“白雪,追上去——”

    長長的陵陽大街上,身着紅衣的帝后一前一後,展露出無以倫比的灑脫和豪情,此情此景,即便是過了十年,仍舊叫百姓思之而歷歷在目。

    離皇城還有二里地,清妧驟然發力,於須臾之間

    衝到卿流景身後百丈,而後,她又緩了下來。

    “籲——”卿流景勒住繮繩,回首看清妧,“朕的皇后,你爲何變慢了?你爲何不繼續向前,衝到朕的前面去?”

    因爲她是皇后,是妻,亦是臣。

    “阿妧,朕記得你說過,你不是朕的附庸,不是依附朕而生的菟絲花,你是雄鷹,可同朕一起翱翔。”

    是,她說過,但彼時不是此時。

    “陛下,皇城到了。”

    “恩。”卿流景頷首,雙腿又夾馬腹,馬不向前,卻向她而來,待馬兒和白雪錯身,卿流景反手一抽,拍上白雪的臀。

    “嗷——”

    白雪雙蹄一刨,衝過南午門。

    過了門,清妧方纔哄住白雪,她氣呼呼地回首,瞪着含笑跟來的卿流景:“卿芳君,你知不知道——”

    偌大的朝臣,已有半數臣子敬她甚於敬他?

    若他知曉,爲何不想着做些補救,振一振他的君威,反倒任由她一再做出凌駕於他的荒唐事?

    他就不怕——

    “阿妧,天下於你,你重天下輕。”卿流景挑眉,幽深的目光略過她,望向大明宮,“若有一日,阿妧想要天下,儘管開口,我雙手奉上。”

    “誰要了?!”清妧怒駁,“皇帝這麼累的位置,我纔不稀罕!你要敢丟給我,我便毀了天下!”

    “哈哈哈……”卿流景哈哈大笑,“阿妧,你不會。”

    他的阿妧,哪怕滿心是恨,亦捨不得傷害無辜,她又怎麼可能毀了天下?她若成爲溱

    帝,會比任何人都愛她的江山和子民。

    “卿芳君,你今日到底——”

    “我當然不會把天下丟給阿妧,我只想和阿妧共享太平。”說罷,卿流景伸出手,“走吧,吉時將至。”

    帝后牽手,共赴大明宮。

    今日的大明宮內一片喜色,庭院樹梢掛滿大紅燈籠、長廊鋪滿富貴紅綢、殿內堂上紅燭高照。

    未幾,朝臣入列,婚儀開始,禮部代尚書王懷瑾立於高階一側,高喊:“吉時已到,請帝后行大禮。”

    帝后相攜上階,面朝殿外。

    “一拜天地——”

    帝是天子,人間無人可跪,所以叩天、跪地,求神明保佑。

    “二拜高堂——”

    帝無父無母,後父在邊關,高堂亦無人,於是王懷瑾示意帝后再拜天地,然,卿流景側身,面朝北方:

    “岳父在北,理應拜北。”

    二拜之後,王懷瑾又喊:“夫妻交拜——”

    帝后雙雙轉身,對面而站,只聽卿流景動情地言道:“我這一生,最大的期盼便是娶阿妧爲妻。

    幸得蒼天垂憐,叫我如願了一次。”

    一次?

    不是一次,難道還能有兩次?

    清妧正覺莫名,卿流景已躬身,她顧不上多想,低眉彎腰。

    她與他額角相撞的剎那間,王懷瑾激動地吼道:“禮成——”

    緊接着,殿內的文武百官,殿外的禁衛軍都城軍齊齊伏首:“恭賀陛下娘娘禮成,祝陛下娘娘琴瑟和鳴——”

    震天響聲中,天邊橫起一道七彩流虹,千隻喜鵲飛

    到大明宮上,圍着大明宮一邊盤旋,一邊歡歌。

    “吉兆!吉兆啊!”欽天監的老頭兒高興地手舞足蹈,“帝后大婚,百鳥來賀,實乃百年大喜!”

    皇城之喜,越發高漲。

    太陽西斜,宮中擺起盛大的宴席,帝后同坐於高處,一邊欣賞歌舞,一邊接受百官和貴家們的恭賀。

    宴擺至人定方休,皇后攙着微醉的皇帝,一起回到寢宮,而後,二人遵循禮俗,點燈、獻花、共飲合巹酒。

    直到夜半,喧囂才退,宮人們紅着臉,垂着眉,輕手輕腳地退出寢宮,獨留皇帝癡癡地看着皇后。

    “看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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