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嫡長子 >第40章 平安之死
    第40章  平安之死

    朱厚照的習慣就是如此,

    要麼不鬥你,要麼鬥死你。

    尤其碰上李廣這種人,你跟他來軟的、慢的,指不定什麼時候就被反咬一口。

    長慶本來都準備開始寫信,叫幾個外臣準備準備,到時候把奏疏上一上。

    結果出了這麼一檔子事,

    他人也懵了。

    毓秀亭是李廣建議陛下所修,本來外臣就不同意,這下好了。

    原先是準備給別人屁股點一把火,

    現在自個兒屁股先燒起來了。

    所以李廣去乾清宮的時候,他也不管了,直奔毓秀亭,先滅火再說!不然若是死上幾個人或者哪個貴人受了驚嚇。

    那他乾爹就真死透了!

    好在宮裏救火的辦法和設施都齊備,雖然臨近傍晚,起了風,但總算沒有牽連到別的建築。

    後來,眼看要天黑,朱厚照也回了東宮擷芳殿,等着看明天的好戲。

    想來會有不少大臣上奏疏參李廣一本,而且會一連持續好多天。

    過了一會兒,

    劉瑾和張永入了殿,跪下說:“殿下,毓秀亭的火停了。”

    兩人不懼地上的涼意,雙手按住不說,腦袋也結結實實磕在了地上。

    人類的天性就是慕強,這樣一個皇太子,他們不敬重都不行。

    “有人死亡嗎?”

    “沒有。只有一個御膳房的宦官,回去拿桶的時候跑的太急太快,摔斷了胳膊。”

    朱厚照:“……”

    “知道了。”

    這幾天,劉瑾的確安靜。

    他把目光轉移到這個傢伙身上,

    雖然還一樣戴着往日的黑紗帽,但人確實清減了不少。

    這屋裏其實沒什麼東西,靠他這邊是一張書案,正對門有幾張椅子,在過去是幾把槍立在原地。這麼個空曠的空間,忽然讓朱厚照覺得劉瑾小得不行,快沒存在感了。

    “劉瑾,伱可有什麼要對我說的?”

    “奴婢只有一疑惑。”

    “說。”

    “殿下是否想過,皇爺可能會就此殺了李廣?”

    那樣的話,誰還給他們送錢啊。

    朱厚照眼眸忽閃,劉瑾確實更敏銳和聰明一些。

    “想過。但可能性不大。”

    不能說沒可能,畢竟周太皇太后都被擡出來了。

    但朱厚照知道,弘治是個寬仁到底的君主,而且歷史上,李廣也不是被皇帝降旨賜死的。

    “還有嗎?”

    劉瑾老實回答,“沒有了。”

    “好了,今日不早了,你們都下去吧。”

    他這樣吩咐,

    張永是從地上起來,穩了穩頭上的帽子準備出殿,不過他看劉瑾一點動得意思都沒有。

    心中有些疑慮,但太子在前,他也不好多問。

    如若不然,倒顯得劉瑾要和太子說什麼,都要經過你張永似的。

    擷芳殿的門關上之後,月色進不來,殿裏更暗了。

    朱厚照的書案上點了蠟燭,但劉瑾跪着的門口,則是有點黑乎乎的。

    “張永已經走了。你若有什麼話就說吧。”

    “奴婢要向殿下請罪!”

    “什麼罪?”

    “奴婢自作主張,已派人殺了平安。”

    “你說啥?!”

    涉及殺人,朱厚照還真是驚了一下。

    他上輩子也和人鬥,鬥得再厲害的也有。但那會兒大夥兒是爲了錢,沒人要誰的命!也沒出過人命!

    所以劉瑾說出‘殺人’,這還是衝擊了一下他21世紀的靈魂。

    “我吩咐張永,帶平安出宮!當時你也在場的,你爲何要自作主張,殺了平安?!”

    劉瑾倒不像初次被責怪時的慌亂緊張,

    這會兒是帶些平靜的。

    “殿下可還記得,平安因爲害怕在殿下面前向奴婢求情的一幕?如此心性之人,將來一旦被人察覺,他怎麼值得信任?”

    朱厚照頓時無言,

    他不是天真的人,他知道鬥爭是何物。

    沒和劉瑾一樣選擇,說到底還是他上輩子所留的個性——有一條活路給人家,他就不會輕易殺人。

    因爲他自己是沒有性命危險的,哪怕事發,被發現。

    弘治皇帝還能給他定個什麼罪?把他的太子擼了?

    當然,事發會有很多的麻煩就是了。

    這是感性。他是聰明,但不是機器,是人,人就有感性。

    只不過從理性的角度說,朱厚照很難去認定劉瑾的行爲就是錯的,或者說對他不利的。

    事實上,這對他有利。

    至少有些風險是消除了。

    “他可以活着的。”朱厚照漸漸冷靜了下來。

    “奴婢知道,殿下心地善良。這份善良與可憐小動物不同,殿下是真心把奴婢這樣的人、平安這樣的人當做一個人去看待,奴婢心思敏銳些,因而能感受到。可紫禁城步步兇險,有些事不做不行!若殿下不做,那就讓奴婢去做!這不正是一個孤子之責嗎?”

    劉瑾話結束之後,擷芳殿裏陷入了安靜。

    因爲有些暗,他也看不到太子的表情和臉色。

    良久,纔有一道聲音出來,

    “你下去吧。”

    劉瑾下意識的想再勸上兩句,不過話到嘴邊他忽然停住。

    待在太子身邊的時間越長,他就越瞭解太子的習慣,他也生出了一些應對這些習慣的習慣。比如這個時候,他就知道不要再說下去了。

    他請罪不請罪的,也不要再提了。

    太子心思周到,如果真的要怪罪他,就不會叫他下去了。

    “是,奴婢告退。”

    “叫人過來,再點幾根蠟燭。”

    劉瑾回首又躬身,“是。”

    朱厚照不是個矯情的人,

    他很清楚,他這雙手總有一天是要沾血的,早晚而已。

    只是沒想到會是平安。

    說到底,也是個無辜的人。

    如果是個什麼外族人,或者罪過很大的那種,比如李廣,他心裏上會更好接受一些。

    現在嘛,多多少少的會有些不是滋味。

    這劉瑾也真不是一般人,這些歷史上能留名的,總歸是有一個理由。

    再過些時候,殿裏來了點蠟燭的宮女,秋雲也跟着一起來了,她不明白明明是要就寢的時候,怎麼還多點了蠟燭,而且還開着窗戶,現在可是冬天了。

    “殿下,夜裏涼,奴婢把窗戶關上吧?”

    朱厚照擺了擺手阻止了,“窗子都關上,這房間就是個大盒子,悶得很,我不喜歡。還有,今天我晚些睡,一會兒,說不定還有客人。”

    平安說到底,不是敵人,不是罪人,某種程度上算是自己人。

    對於他的死,說不上傷心,畢竟沒多少感情,但也不會僞善的慶幸,哪怕他清楚明白,平安的死對他而言的確有利。

    這是說不清的感覺,又或者說這世間能說清的也只是少部分。

    他只是在想今晚這個亡靈,總該有人願意送他最後一程。不然,人間真如地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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