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嫡長子 >第146章 初議馬政(一)
    第146章  初議馬政(一)

    王守仁不理解自己上疏陳邊備弊病錯在了什麼地方。他甚至懷疑過,這個旨意到底是不是太子殿下發出來的。

    但不管如何,用了印的聖旨不是假的,除了收拾細軟往貴州去以外,他沒有別的選擇。

    這個時候再去找王鏊?

    他有點覺得不是滋味,於是他決定先繞道山東,去拜訪一下自己那位還任着山東布政使的父親王華。

    家人是最後的港灣。這樣樸素的話語從來不假。一個男人滿懷激情的時候忽然遭受這樣的冷遇與挫折,除了家裏,他還會想要去哪裏?

    八月的京師酷暑難耐,王守仁決定先坐船前往通州,而在這條船上,他碰上一個人,一個和他一樣的乙未科進士。

    因爲外面熱,沒有人喜歡在甲板上待着,於是在船篷內,此人就這樣到王守仁的面前坐下,像個自來熟一樣,擡手即稱:“想必,這位便是請查軍屯的王伯安王兄了。”

    王守仁打眼一看,有些覺得很怪異,因爲這傢伙膀大腰圓,伸出來的手指都比常人要粗壯不少。看着像個武人。

    可偏偏一身文人服侍,動作、言談都是士子的派頭。

    且他既然說出請查軍屯四個字,想必也是在京中爲官的了。

    “……正是在下,不知,是哪位同僚?”

    “在下伍文定,和王兄一樣,是乙未恩科的進士。”

    王守仁聽到這裏,心裏便認真對待起來,雖然他因爲自己的遭遇打不起精神頭,但碰上一個進士,該給的尊重還是要給的。

    所以擡手作揖,“原來是同科,請伍兄見諒。對了,伍兄這是……?”

    “喔。”伍文定繼續擡着粗壯的胳膊,“在下被委任常州推官一職,本該在四月時就赴任,不過當時在下不幸病了一場,耽擱了些時日,眼下雖還未痊癒,但聖命在身,實在是不敢再拖了。”

    王守仁看他的強壯威武、又精氣充足得樣子,心中泛起嘀咕:你這還叫沒痊癒?

    但這份疑慮顯然比不過他心中緩緩升起的更大失望,

    恩科之後授常州推官(推官:府一級所設,正七品,相當於法院院長),就說明伍文定在科舉的排名在自己之後。

    畢竟到六部任職和跑到常州去當個推官,那還是不一樣的。

    然而諷刺的時候,不過三個月的時間,兩個人一同出京,情勢又是天翻地覆的變化了。

    “伯安兄的《請查軍屯疏》,伍某也看了。伯安兄捨生取義、爲國獻策,請受伍某一禮。”伍文定看着是個‘粗人’,但行事還真的挺‘文人’。

    按官職,人家現在是大的。

    所以王守仁不敢託大,連忙說:“不敢。不過王某也不是請查軍屯的王伯安了,而是龍場驛丞王伯安。”

    這話帶着些自嘲。

    “王兄何必妄自菲薄?”伍文定鼓勵道:“當今太子是聖君之氣象,想來過後不久,殿下就會想起這份《請查軍屯疏》。”

    這是安慰的人話,人家隨便說,自己隨便聽。

    “便借伍兄吉言了。”

    這次王、伍相會並沒有什麼波瀾因此而起,只不過兩人也算因此相識。

    王守仁到了山東之後,本想着父親總該要安慰他一下,

    畢竟一個新科的進士,搞去當驛丞,整個大明朝他還是頭一個。

    但沒想到布政使衙門的大門他也沒能進!

    烈日當空,王守仁站在門外徹底的迷失了。

    這又是爲什麼啊!

    委屈,真是說不出的委屈。

    在殿下那裏、王鏊那裏,有了委屈他就只能自己忍下。但到了父親這裏,他便實在是忍不住。

    王華不見他,他就站在門外。

    日頭曬得看門的守衛都躲到了門檐下的陰涼處,便是街上的狗也知道躲在樹下一遍又一遍的吐着舌頭。

    這布政使衙門的門前空地上,卻站了一個年輕人,動也不動。

    街上人雖然少,但時間一久百姓來來往往的見到的多了,自然會有非議。

    還好看門的守衛知道這是布政使的公子,言語不敢怠慢,還會去請他一起到陰涼處等,可王守仁犯了驢脾氣,就是不動。

    後來沒有辦法,王華就託衙門裏的人出來給他帶一句話,

    是一個穿着官服的老者,現在只要穿官服的都比他王守仁官兒大。

    老者問:“公子是白身否?”

    “下官,任貴州龍場驛丞。”

    “那爲何不去貴州上任,而來山東布政使衙門呢?”

    這問題問的,看大門的都知道我是王華的兒子!

    王守仁又忍了,“下官是尋家父而來。”

    老者搖了搖頭,“公子受貶黜而至貴州,理當上任,爲何要來山東?你去貴州做什麼,君父都有交代,令尊又不知道貴州之事。若是因爲心中受了委屈,那更加不必,雷霆雨露俱是君恩。有任還不去上、特意繞道山東,難道……是要到此訴苦的嘛?”

    王守仁聽了此話心頭一震。

    壞了,若是給有心人抓住,參上一本,說他對君父不滿,搞不好還要連累父親。

    “下官糊塗!這就走了!”走了半步他又回頭,“請替下官傳一句話,就說孩兒知道錯了,這就去貴州上任。”

    “嗯,孺子可教也。”老頭子一邊點頭,一邊捋着鬍鬚。

    回身之後入了大門,就撞到了已經在此偷聽的布政使大人,王華。

    王華哪裏不想見兒子?

    父子分隔兩地,其中分別之苦他又怎麼感受不到。

    因爲酷熱,路上行人稀少,只有王守仁一個人揹着行囊趕路,不時地還要擡起胳膊擦一擦額頭的汗,那背影多少是有些落寞。

    作爲父親,王華也一陣酸楚涌上心頭,“我兒,保重。”

    “藩臺不必憂傷。伯安公子爲國上疏,直言邊軍弊病,頗有諍臣之風采,假以時日,必是國之棟樑。”

    大概是這個時刻,王華纔會有些懷念當初自己這兒子在家和他犟嘴、惹他生氣的時候,那會兒就盼着他科舉有成,光耀門楣,

    現在進士是中了,但卻要去貴州那種地方。

    “哎。”

    ……

    ……

    而在東宮。

    朱厚照的心思被一封奏疏給吸引了過去。

    其實太子監國之後,所表現出的銳意進取的精神給這個昏昏沉沉的大明官場注入了一針強心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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