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嫡長子 >第157章 王華的擔子
    第157章  王華的擔子

    出了東宮,王鏊還是找上了王華。

    有些話他不說還是不放心。

    主要是有些話太子也不太好說。

    所以一出宮門,他就把人叫上了自己的馬車。

    “老天官,是有何見教?”

    “你年長我幾歲,又同朝爲官那麼些年,我本不該這麼問。但我實在是有些不放心,”說到這裏王鏊的聲音減弱了些,湊近問道:“德輝,你真的明白了殿下要你去巡撫浙江的用意了嗎?”

    王華瞳孔一怔,“除了瞭解東南商人與官員的隱祕關係,難道還有其他目的?”

    王鏊不知道怎麼說纔好。

    這個王德輝在山東任布政使多年,其實和太子的接觸也相對而言少了些。

    “德輝,殿下涉政也有幾年了,所做的事,可是有一樣是沒有目的,又或者是爲了自己?”

    王華已經聽不懂了,於是擡手謙虛說:“請老天官賜教。”

    “這麼說吧。殿下從浙江得來的這些銀子,一直存着不用,可是起過什麼殿宇樓閣,又或是尋過什麼新奇寶物?都沒有。殿下的銀子乃是爲‘急事’所備,而且到目前爲止,還沒到結束的時候。既然沒有結束,那麼便誰也不能讓它結束。而在劉大夏這些人的眼裏,殿下是從浙江索銀,與民爭利,要斷了這條財路,伱覺得殿下會任其滿意?”

    王華若有所悟的點了點頭。

    “……下官明白老天官的意思,可殿下份屬東宮,劉大夏即便是兵部尚書,又能對殿下如何?”

    王鏊以另一事舉例,說:“當年何文鼎受死,言其背後主謀乃是孔子和孟子。劉大夏是不能對殿下如何,但孔子和孟子卻可以。他們的人在浙江,參了魏彬一疏,若事實如此,則魏彬獲罪,劉大夏再趁機讓陛下召回內官,那麼魏彬所護住的那些商人之利,自然就到不了殿下這裏了。殿下的財源如何不斷呢?”

    “這又是爲何?”

    王鏊也不怕說,“殿下說了,浙江行海貿走私的人,銀子被生生奪走了一部分。”

    這話一說,再不明白就是傻子了。

    因爲禁海,是朱元璋定下的祖制。

    作爲太子,他不可能對外公開宣示正在遣人搞走私。這叫什麼?

    所以只要浙江案一發,

    查到誰,誰自己把責任扛了,從杭州到京城,一路上一個字都不能提到太子。不提,到了京城,太子說不定還能有辦法救你的命,

    提了,你都不一定能活着走到京城。

    很多事,不上秤沒有二兩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

    雖然大家心裏都心知肚明,但即便劉大夏現在也不敢說,有證據也不能說,沒證據更不能去深究,所有人的炮火對準的都是魏彬。

    一個太監攬財——多像一個太監乾的事。

    這個太監一倒,梅可甲就失去了官方的靠山。

    這其實是浙江案有爆發出來的原始動力,因爲這對當地的商人最好。

    王華聽完了這些纔開始明白,浙江的水有多深。

    說起來是簡單,無非就是殿下在通過祕密的渠道從浙江取銀,而朝中的官員一來是覺得殿下與民爭利、二來是害怕殿下藉此興兵,他們阻擋不住,所以纔要把注意力都投向浙江。

    至於背後是不是有當地的商人推波助瀾,那就要去看了

    等一下……

    “那殿下派下官過去?”王華眼睛大大的張開,

    王鏊則點了點頭,“魏彬如果真的貪墨成性,被查出了問題,即便是殿下也可能保不住他。這個時候劉大夏還在懇求陛下召回內官,因此爲了保浙江無虞,殿下也只能派你過去了。”

    這就是王鏊出了宮要和他再說幾句的真正目的。

    銀子,

    還是爲了保銀子。

    王華抿了抿嘴脣,他的表情似乎有些複雜。

    王鏊一眯眼睛,“德輝,你是不是想問,殿下這樣,是不是真的與民爭利?”

    王華有些一瞬間的些許慌亂,但很快調整了回來,低聲說:“……只是覺得有些遺憾,那劉時雍(劉大夏字)也並非十惡不赦的奸佞之臣,若是可以實心輔佐殿下,對江山社稷也有幾分好處。”

    “那你覺得吳原博(吳寬字)十惡不赦嗎?”王鏊搖了搖頭,“自弘治十一年,老夫就和人說過,當今太子天資卓絕,英明果斷,其志之博大,非尋常帝王可比。且自古以來,英睿之主絕不會受制於臣,聖明之君絕不會忍辱於外,韃靼人數次寇邊,毀我邊城,掠我子民,這個時候還要說不可妄動兵戈,這個道理誰能和殿下講得通?你能,還是我能?又或者是他劉時雍能?”

    “至於說那些銀子,德輝還記得我問你的第一個問題?”

    王華的記憶自然不會差到那種程度,所以自己就緩緩說了出來了,“殿下從不曾起一座殿宇,亦不曾尋一件寶物。”

    “不僅如此,今年二月,陛下擬建築延壽塔以及殿宇廊廡牆垣等,傳命內閣撰寫誥書,被劉閣老勸諫後放棄,那種時候殿下都沒想過出銀子。”

    話及此處,多餘的也不必說了。

    皇太子是個什麼人,做這些又是爲了什麼,一個狀元出身的人不至於這點都理解不到。

    王華做了一揖,“今日多謝老天官教誨,方不致誤了殿下的大事。”

    “都是爲了殿下,且我與你那小兒尚有一分情誼,他雖然被貶黜,但我知道,殿下還是心念於他的。剛剛那些話,我是代殿下和你說,接下來一句話是我自己和你說。”

    王鏊多少也是想到了王守仁,纔要和他的父親講上這句話,“魏彬的下場你要引以爲戒。殿下從來不是不敢擔責之人,當年護張永,保楊廷和都能看得出來,但浙江的事,不要累及殿下。至於咱們做的事……嘿,大風吹倒梧桐樹,自有旁人論短長,但求無愧於心就好。”

    王鏊是覺得王守仁犯得事,不值一提。

    但王華去了浙江,如果腦子不清醒,就很容易出大問題。

    到時候搞得殿下想用王守仁都不行。

    王華心說:難怪這個堂堂的吏部尚書要提及自己那不成器的兒子。

    這是拐着彎兒告訴他,此行兇險,但只要不把太子拖下水,家人就不會有事,反過來,則不一定了。

    這是真正救命的話。

    聽得懂便聽得懂,

    聽不懂也只能聽不懂。

    王華旁得不多說,正兒八經的行了一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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