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裏的現狀擺在眼前,以往也有成例在先,碰到這樣的事,陛下從來都是一究到底。這個時候要陛下半途而廢,難度極高。”
李東陽和謝遷終於回來了。
原來他們的一幫人也似找到了主心骨。
像禮部尚書林瀚、左都御史張敷華、新任大理寺卿吳角、工部尚書曾鑑都迫不及待的來找了他。
所說的自然也是鹽課之案。
但李東陽開口便是一個‘難度極高’,弄得其他人也都不好講了。
“司禮監劉瑾趁着陛下重病休養之時,在宮內大舉屠刀。雖說昨日暴雨沖刷,今日什麼都瞧不出來。但人,是有記憶的。”曾鑑擡着袖子重重的說了最後的話,隨後低頭嘆息,“宮裏如今這樣處置……已經走了樣。外邊兒的繼續追下去,又如何保證不走樣?酷吏之流,根本理解不了皇上的準確意思,只一句聖上有命,便無人可阻!”
他們這些外臣拿不到準確的數字。
不過宮裏的動靜不小,旁敲側擊的也知道一些,劉瑾最後殺人就是看個人喜好,跟隨他的人留着,不是他的人平日裏又沒有多親近的殺了。
這種方式引起了文臣的一些不滿。雖說殺的只是內臣,
但司禮監掌印太監這種高位,如何能讓這種人佔據?
陛下這次病了,於是便大發神威。
等到下次什麼時候陛下再不幸病了,那倒黴的會不會是他們?
一個殘忍暴虐的太監坐在那個位置上,誰都是擔心的。
當然,這話不好講,畢竟皇帝好好的,你非要說下次生病,這不是嫌命長麼。
“不僅如此,”張敷華也不無憂慮的說:“鹽課之案從來也不是內臣、勳貴之事,鄒澄等人又怎麼說?這案子接下來真的碰到誰,還很難說。”
這一點是他們今日聚集的主要緣由。
因爲案子在擴大化,
而皇帝的決心已經不可動搖。
那這樣下去會不會也將他們牽扯進來已經不好講。
總不至於,所有的文官就和這裏的事情一點兒關係都沒有吧?
“依老夫看。販賣私鹽之情形,還是不要與陛下提了。宮裏殺到了這個程度,永康侯、南寧伯也還在獄中。這種情形之下,要陛下饒恕私鹽販子,幾無可能。”
謝遷也不黏黏糊糊了,直接把話講明,“但外庭之事,具體是不是涉及私鹽販賣,這我們可以去講論清楚,不能夠隨意定罪,好似大明朝上上下下人人都販私鹽。這一點無論是陛下、還是大司徒都是認同的。”
衆人點頭,謝閣老講話倒也實在。
宮裏怎麼殺那也管不了。
但他們還是要儘量減少冤假錯案。
最重要的是皇帝對這一點不僅不反對,還會支持。
“第二,便是不涉及私鹽販賣的人。我們可以一同奏請,乞求陛下處置不必過重。一方面可以讓販賣私鹽的底線更加清晰,另外也能彰顯聖上仁德。”
這意思就是說,朝廷並不是找茬,而僅是堅決處置私鹽販子。你不涉及,都好說,你涉及了,就什麼都別說了,要怪就怪自己。
乾乾脆脆,爽爽利利,案子還能辦得容易些。
其他人也都沒意見,只要這個‘烈度’能控制,就不會出現到處攀咬的情況.
不然張三李四王二麻全都給拉下水,
他們這些人又如何能夠保證自己不會出事呢?
萬一就有一個人出來指認伱怎麼辦。
現在謝閣老的辦法,說白了就是八個字,謹慎定罪,定罪就死。
其關鍵在謹慎二字。
好在他們幾個都沒有主動去販過私鹽,因爲他們位高權重,並不缺銀子。
閣老就是閣老。
另外一邊,
韓文、閔珪、王炳的麻煩也不少。尤其是韓文。
鹽政本就在戶部管理之下,顧佐還可以說自己並不分管,他這個尚書卻不能。
兩淮鹽使鄒澄還在瘋着,戶部山東清吏司也抓了幾個人,但這些也都是小官,像走私食鹽這種錢輪不到他們賺,這樣看來倒是救了命。
可另外一方面,兩浙、長蘆、山東等地的運鹽使看到朝廷是這個狀況,紛紛給他來信求情,
其中有些確實是他安排的人!
“……大司徒推薦了他們,卻不是推薦他們去販私鹽的,朝廷法度不能夠遵守,這個時候求情又有什麼用?陛下整頓了宮裏,連勳臣也抓了,饒了他們,怎麼饒?”
閔珪的話是有道理。
但韓文的做人就顯得非常的擰巴。相當於是自斷後路,所有的希望都在顧佐身上了。
“都抓嗎?”
王炳並不去體會韓文的難處,“大司徒此話何意?到了這個節骨眼,凡販私鹽者,皆爲死罪。”
其實韓文也就是小糾結一下,畢竟他是個人,人做這種決定都不容易。
“查吧,一查到底!”
聖旨早就有了,這個時候也不必再入宮稟報。
先從兩淮鹽場開始,鄒澄之下,所涉文官也難逃法網。
錦衣衛副指揮使韓子仁、毛語文已經先後離京,至於說殺這麼多人,會有什麼動亂……
朱厚照即使病在乾清宮躺着,
老虎打着盹,他們也不敢。
又一日後,
侍從室忽然擬了條旨意出來。
不是那種命令式的,而是徵求意見式的。
其內容簡單、但是新奇。
便是皇帝提出了‘特別俸祿’這一詞,主要爲了獎賞朝廷上下有功、辛苦的官員,只要情況屬實,就可以領取這一筆特別俸祿,銀子從內帑裏頭出,不佔用國庫歲入。
但對於什麼樣品級的官員,立有多大的功勞獎賞多少特別俸祿,這個就需要仔細鑑別和規定了。
總不能大家都發一萬兩,那樣管理實在粗糙。
應該有所區分,至少分個級別,每年一千兩、三千兩、五千兩、一萬兩、兩萬兩等。
其他的朱厚照不提,包括官俸太低、領到特別俸祿的人貪墨更加不可原諒等。這些是意會,不適合寫在紙面上。
這個旨意從宮裏遞出來倒是令外庭一下子感到意外起來。
不過人們見不到皇帝,所以也只能相互談論而不知道皇帝的真實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