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此時升毛語文的官還考慮到一點,就是錦衣衛其實和文臣一樣,也在君前落了下乘。
既然如此,自是應該明白如何去挽回。
廠衛之間,是爲一體,但本身也有競爭。
因爲它們存在的方式和價值有一定程度的趨同,一方有用,另外一方的價值就會降低。
至於文臣之中,
此事是因爲百姓伸張而起,司禮監抓了伯爵府的人,爲的乃是他們爭搶民女。
這種影響女子名節之事,無論怎樣,也不會顯得周度、王煥二人是什麼好東西。
朝廷如此處置,正可說明宮中府中俱爲一體,
所以韓文、顧佐都未入宮。
皇帝陛下處置的手段一向如此滴水不漏。
況且,司禮監還在此案中,查出不夜城原本的審案官員收了伯爵府的銀子,
消息一出,長寧伯周彧和新任威寧伯王烜兩人雙雙嚇破了膽兒。
說起來,上任威寧伯王昊剛剛病逝,皇帝仔細挑選之下,選中了王越的次孫王烜。
他也不是什麼多有才能的人,但是相比王越的其他孫輩,此人在國子監和書院都讀過書。
別的不說,識文斷字、耳濡目染,一些規矩總該是懂的。
大概也是因爲剛剛襲爵,家族之中很多人也在看他如何作爲。
出了王煥之事以後,作爲現任威寧伯,他首先就是儘量的保全他,以展現自己的寬容,拉攏族內人心。
一個月過去,本來一切都好。
但誰也想不到,事情會鬧到皇帝那裏去!
再有,司禮監已經在問詢,當日在豆腐店中所說的‘收受銀兩’是怎麼一回事。
這樣一來,這個新任的威寧伯本就底氣不足,現在更加慌亂而不知所措。
威寧伯府之中,這道身影也慌不擇路的向內院之中跑去。
內院之中還有別院,上書悅園兩字。
王烜管不了那麼許多,推門就進去了,
倒是嚇得裏面的婢女一跳,只是擡眼見是威寧伯本人,想說的話也只能咽回去。
王烜也不管她,而是高聲喊着,
“芷妹、芷妹,你在嗎?我要進來了。”
之後,屏風之內走出一個面白如初雪一般細膩、雙眼如湖水一般澄淨的女子。
“二哥找我。”
王烜看到人才停下,重重的喘息一下,說:“芷妹,出事了。今日司禮監忽然出現在不夜城中央街,正好逮住了七弟!現在司禮監以七弟不遵治安所裁決,藐視朝廷法度的罪名抓了他!現在人還在監獄呢!”
王芷略驚,“二哥不是提醒他,叫他不要再去麼?”
“是啊!但是我也不能天天盯着他,他自己偷偷出去了,又有何辦法?”王烜也是急,“更麻煩的是,府裏……府裏給治安所遞銀子的事,也被司禮監知道了!”
王芷更加覺得不可理喻,“二哥是威寧伯,請那幾個小官按朝廷法度辦事也是應當。怎麼還要給他們送銀子?!”
“我這個威寧伯,也不是爺爺在時的威寧伯了。沒有銀子,誰會理咱們?先不說這些,芷妹,你最是聰慧,趕緊想想,還有什麼好辦法?”
不過王芷還是難有輕鬆之感。
“二哥剛剛說,是司禮監在抓人。那麼便說明聖上已經知道此事。如若不然,伯爵府的人,誰又會抓得這麼幹脆?二哥說我聰慧,但事關聖上的決定,便是再聰慧也改變不了的。”
“……不會的吧?”王烜有些不願意相信。
王芷端着雙手交叉於平坦的腹前,她貝齒輕咬,眸子之中幾番閃爍,“二哥還是快些入宮,全數向陛下認罪,半點不要隱瞞。”
這話說出來簡單,
但是王烜可是不敢。
皇帝多多少少還是給人一些嚴苛的印象。
面對這種人,什麼人犯錯還敢去大大方方承認啊?
“芷妹,你……伱不是在說笑吧?”
“事關重大,我怎會說笑?”王芷勸道:“二哥你仔細想,陛下在爺爺忌日之時派人慰問,說到底還是記掛着祖父。所以無論怎樣,陛下是念這份舊情的。既然如此,威寧伯府所犯之事不大,其結果最多也就申斥幾句。”
“可七弟都被抓了起來,司禮監也插手,這事真的不大?”
“大也好,不大也好。針對的不是威寧伯府,針對的是這件事情。那個長寧伯府的人,難道沒抓?”
“也抓了。”
“那不就是了!”
“那……”
王芷又重重強調,“快去!最好要在長寧伯之前去。再有,二哥新任威寧伯,且已主動請治安所按照朝廷法度處置。還發生七弟的事,也可以由管束經驗還不充足爲由,陛下也會理解的。”
“這可不是小事,芷妹你可要說準了。”
王芷面色一正,“我知道。其實陛下,想以各種方式展現爲君之仁,只是國事如此,難以轉圜而已。二哥此去,定會無礙。威寧伯府也會安然無恙。”
話說到這種程度,王烜還是有些猶疑不定。
王芷沒辦法了。
“拿紙筆來,我替二哥寫下來。到時你便照着去說。”
“那,那好。不過,還有七弟呢?”
“那是陛下要考慮的事,二哥要提也只說任由陛下處置,讓他喫些苦頭也好。其他的一切不可多說。總歸,這麼點事不至於要了他的命!”
這樣一想,倒也沒那麼嚇人和絕望。
只要皇帝不真的遷怒於威寧伯府,送幾個小錢、賄賂幾個官員,難道還能除爵?
又不是走私私鹽。
王烜在這樣的安慰下,纔算有了點信心。
於是揣着王芷給他寫的東西匆忙進宮,一路上都在急急忙忙的背,不背到滾瓜爛熟,他都不敢入宮。
而走到半路,王芷身邊的小侍女追了上來,
囑咐說:“剛剛小姐說,如果陛下不願見你,也跪在那邊不要走,千萬不要自己回來!”
王烜不疑有他,重重點了點頭,道聲‘好’,之後便如慷慨赴死一般入了宮。
事情還正不出王芷所料,
朱厚照沒有馬上見這個勞什子威寧伯。
他是本意也是不想見,這種貨色,大本事沒有,見他幹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