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嫡長子 >第469章 殺人不夠,還要誅心
    第469章  殺人不夠,還要誅心

    時近傍晚,缺口的月牙已經露臉。

    路過一個鬱鬱蔥蔥的參天古樹,向巷子裏轉,輕敲兩聲木門,隨後聽到裏邊兒傳來聲音,“周公。”

    外邊兒低語,“明禮。”

    像是暗號一般的對上了頭,隨後門縫兒後露出一隻眼袋深重,似乎也有些白內障的眼睛,“形之?快進。”

    “東海先生在嗎?”

    “在裏面。”

    來人十分年輕俊朗,腰間綁了一條綢緞,頭髮束起來落在後背,行走之間步伐也十分矯捷。

    從大門而入之後,三兩步路過前院,隨後轉長廊,再過兩個彎進了一間房。

    房內懸掛一張孔丘像,有一壯年男子負手站着,一聽有聲音馬上轉過身來。

    “情形如何?”

    “大不好!惠德先生(江同祖字)和野樵先生(陸孟字)都被抓了。”

    壯年男人聞聲驚抽一聲,跌坐在椅子上,他鬍子顫抖,捶胸頓足罵道:“廠衛如虎!廠衛如虎!”

    “錦衣衛似乎先前並未計劃抓捕野樵先生,只是恰好碰撞見了。這些鷹犬便不管不顧的一併抓了!”

    俊朗的男子說起這事來也非常的憤怒,“屬下之見,當務之急應快把陸夫人和兩位公子藏匿起來。錦衣衛心腸歹毒、手段狠辣,江、陸兩位都是以謀逆之罪被捕,此番禍事必定殃及妻兒。”

    “我已經派人去了。還有,你家中的一些東西,能夠焚燒盡快焚燒。現在他們在查我們自己的報紙,這幾年來所載文章無算,便是再小心,碰上強賦歪理的人,十張嘴也說不清楚。”

    在此發號施令的人正是馬益謙。

    當年,他與江同祖一併被罷黜,遠離廟堂之後,因爲脾氣相投所以一直和江、陸二人在一起活動。

    原先日子都挺好。

    雖說朝廷根本不在意他們。

    但他們在一起舉辦講學、以文會友,漸漸的也聚攏起了一批人,有些人甚至還在爲官。成爲衆人之首,這多少也算帶來了一些成就感。

    畢竟他們是被貶黜的,官員仍然願意執禮尊敬他們,爲的是什麼?當然不是所謂的仕途,而是真正的認同。

    他們三人所宣揚的東西也不復雜,克己復禮四字而已。

    意思也很好理解。

    所真的就是如今朝堂上越來越盛行的所謂的‘新’字。

    皇帝帶頭破壞朝廷的祖制,親手趕走劉大夏、劉健等人,處處透着新,嘴上說着重儒守禮,實際上殺文臣、壞舊禮,各類事情不要提有多少了。

    不過真要說回來,他們不是政治組織,不算是有明確的政治目標,因爲不在乎名利,這頂帽子是一定要帶的。

    所以真要說起來,就是相互之間不認同。

    這幫人不認同朱厚照這個行爲有些不同尋常的帝王,他不像個真正讀聖賢書、受儒家教育長大的皇帝,實際上在坐朝理政的過程中,也體現着些法家思想,比如說對於一些官員的處置,就非常嚴厲,就像當年的老秦。

    朱厚照也不喜歡這羣天天講之乎者也聒噪的臣子,他不是聽不了反對的話,也不是完全不聽勸,他是接受不了那種迂腐的人。就是你沒辦法說服他。比如海禁,一個祖制的大前提先放在前面,無論你是什麼理由,人家都不聽。

    這種人可不在少數。伱有啥辦法?

    早些年他還剋制一些,後來就完全放開了手腳。這些人,他在朝廷中不用,即便用了,也是不理。遇到合適的人,就把你換掉。

    反正他手裏有人,而且這幫人也沒辦法把昏君的帽子戴在他的頭上。因爲他在實實在在的強軍、實實在在的爲民,國庫都豐盈了起來了,再配上些手段,輿論從未丟失過。

    這樣一來,不少臣子都有懷才不遇的感覺,其中不乏真的爲國爲民、大聲疾呼的人,可惜朝廷不聽不理,鬱悶之下自然就聚集了起來。

    結果未曾想,災禍突然來臨。

    馬益謙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第一天聽說一人被抓了起來,原本以爲沒什麼,結果今天聽聞江同祖和陸孟被抓,他終於確認事情不對。

    “東海先生,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得逃,離開京師!”

    馬益謙不同意,“我們走了?誰來救惠德他們二人?!這件事我已經打聽了,是天子行事荒唐,在突然之間選擇出宮,結果遇上了刺客!回宮之後龍顏震怒,所以纔有今日之事!”

    “真是荒唐!我曾聽過惠德先生講學,在朝效忠君主,在鄉奉養至親,這是惠德先生時常講到的兩點。如此煌煌君子,最後竟被誣陷成刺殺天子的主謀。哪個盛世有過這類事?”

    馬益謙強調,“所以我們更加不能走了。惠德和野樵都是有些名聲的人,所能聯繫到的人裏,也有在朝中爲官的。我們馬上聯繫他們,請他們仗義上疏!”

    “上疏有何用?毛語文是天子的人,他能如此,本身也是天子旨意!”

    “不!這事要爭!都涉及人命了,不爭是死,爲何不爭?”

    馬益謙回想起他當年在朝廷上太子駁斥他的話。雖說有些強詞奪理,但太子處處要佔着一個爲國爲民的大義。

    也就是說他即便不怎麼在乎禮……

    “當今天子有詭辯之才,而其詭辯所爲者,乃是理之一字,不是我們復禮的禮,而是道理的理。有理則名正,名正則言順!天子遭遇行刺,這確實是件大事,可這事明明非我們所爲,錦衣衛無論動用何種酷刑,江、陸二人都不會認罪。我們也要聯繫同志,上疏參言此事,只要聲勢夠大,無理,則天子不會殺人!”

    “可東海先生不是說,我們所傳播的文章有問題嗎?萬一錦衣衛抓住這一點呢?”

    馬益謙眉頭緊皺,壯着膽說,“如果我們復禮的提議有錯,那麼該殺的人又何止這些?如果復禮有錯,那麼我馬東海願意爲此而死。生亦何歡、死亦何懼,至此時刻,難道你我還應有偷生之念嗎?”

    “東海先生高義!!”

    ……

    李東陽在收拾行囊了。

    皇帝還沒有正式的詔旨下來,要派他去哪裏。

    不過離京是必然的了。

    其實他有些搞不清楚,眼下錦衣衛正在抓人,其中不少都是有些清名的讀書人。

    這個時候,皇帝以非常誠懇的姿態挽留了他,是真的因爲心中認可他,還是爲了要在這個時候展現其寬厚容人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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