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嫡長子 >第651章 解鈴還須繫鈴人
    第651章  解鈴還須繫鈴人

    天子御駕在淮安停了好幾日,因爲那日發了火,楊一清和王鏊都不在的情況下,沒有真正分量足夠的大臣接得住這份怒火。

    幾日之後,鳳陽巡撫衙門升起案堂,所審的也不是什麼具體案件,而是恃強凌弱四個字。

    宋衡既然當着朱厚照的面應了下來,那便不能什麼都不做。

    鳴冤鼓擦得乾乾淨淨的,再加兩個高大的衙門護衛在旁守着,旁邊牆上的告示也貼了,路過的百姓聽一先生讀起:

    朕聞鄉間,霸者橫行,爲害甚烈。斯輩恃權怙勢,或以財貨,或以權勢,或以力大,或以羣衆,欺壓善良,無所不用其極,而貧弱之人,一旦受害,生活無寧,懼其威逼,如履薄冰。斯輩之害,有如洪水猛獸,肆虐鄉間,民間怨聲載道,哭訴無門……

    ……

    “劉先生,這寫的是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皇上下令,要整治爲禍鄉里的強人、惡人。”

    “怎麼整治?”

    “喏,巡撫衙門開了門了,鳴冤鼓就在此處。”

    ……

    “陳兄,你以爲此事是爲何?”

    書生模樣的人搖扇說:“天子要鼎盛的文治,這不過其中一環爾。”

    “這個在下知道。聽說是天子派了人暗中探訪,發現連山東都有匪患,估摸着出了山東以後,此類事更多。因而纔有此節。”

    這傢伙說得邏輯更通些,旁人更加相信,可能是家裏有做官的親屬,知道些內幕哩!

    ……

    現在緊張的是宋衡,答應皇帝麼,上嘴皮一碰下嘴皮,簡單的。可天子盛怒之後,把矛頭直指那些爲禍鄉里的人,這就不一樣了。

    此外,顧人儀給劉健的信已經寫了,他現在是要說服第二個巡撫,他在衙門內指着外面的鳴冤鼓,“宋中丞,陛下都明說了,鄉間士紳一方面有朝廷優待,一方面又欺壓當地百姓。這份怒意,不會憑空而來。老百姓已經被欺負怕了、慣了,你僅在門口擦亮鳴冤鼓是沒有用的,必須要真的抓上幾個人,而且是要抓那些平日裏動不得的人,如此纔有效果。”

    封建社會本身就是一個等級社會。在這個等級社會中,真的找出幾個劣跡斑斑的大家子弟絕對不難。但不管如何這種事做起來總是有壓力的。

    “義山兄不必憂慮,我既已答應了陛下,那就必定要做到。不然的話,如何向陛下交差?”

    顧人儀心中稍安,還好有個皇帝在上面壓着,不然猴年馬月能讓老百姓趕上這種好事情。

    “只不過……”

    “怎麼?宋中丞有顧慮?”

    “義山兄也知道,大明兩京一十三省,說到底也就一個山東。陛下如今正在盛怒之中,真的把鄉間的事送呈上去……”

    皇帝登基日久,權威日盛。

    下面的人害怕呀!

    原來天子沒有生氣,那麼他們做個五成,基本上也沒有問題。可現在的架勢,這事情要不能做個八成以上,絕對是過不了這個關。

    可真的以這種力度來做,到時候送給皇帝看的,不就到處都是某某員外、某某公子所行不法麼?山東少,可不代表這裏少!

    那豈不是讓皇帝看了更生氣?

    而顧人儀只說了一句話,“你若真的害怕,就更不該問這個問題。”

    宋衡明白的,他只是矯情了一句,很快也下定了決心,“如果橫豎是死,那不如死的壯烈!”

    “好!”

    ……

    ……

    朱厚照把楊慎召了回來。

    楊慎這個人,才氣太大,但歷史上他並沒有在做官上顯現出特別驚人的才能,所以目前是放在身邊先用着。

    “這幾天,凡是要見朕的,都給朕攔了回去。這外面,包括淮安當地的人都怎麼看天子震怒啊?”

    <div  class="contentadv">        皇帝和楊慎相對而坐,兩人都很年輕,都身着綢緞。

    朱厚照當然沒有楊慎的才情,但爲人君主,他一舉一動自然放鬆,楊慎就侷促了些。

    “微臣只知道,尤東家驚嚇了兩夜未眠。”

    皇帝眼神微轉,“朕又不是衝她。”

    楊慎也不敢直接質問皇帝究竟衝誰,那太無禮了。

    “陛下說的是,不過陛下天威,她一介民女又怎能不懼?”

    “其他人呢,又是如何議論的?”

    “微臣不敢隱瞞,這幾日確實也有向微臣打聽,不過聖心又豈是臣所能揣測。而依臣來看,外面惴惴不安的不在少數,尤其是當地的官員。”

    朱厚照兩眼向天看,一副滿不在意的樣子。

    這個時候,尤址又進來稟告,“啓稟皇上,王閣老、楊閣老求見。”

    “不見。讓他們回去。”

    額……

    尤址尷尬得看了看楊慎,不過後者並沒有給他任何的助力。

    他們這些當奴婢的是有些搞不明白皇帝的脾氣,多大事啊,連內閣的大學士都不見了。

    關鍵一直不見,王炳和楊廷和沒辦法對皇帝說什麼,可把他這個太監給逼死了。

    “陛下……”楊慎也是這般考慮,他覺得不至於如此。

    不過他剛開口,朱厚照就伸出手來了,“求情的話不必說。朕辦事,有自己的道理;朕生氣,一樣有道理。朕出京的時候,都以爲朕是來玩的吧?呵,朕倒是也想。可還得看這幫人的臉色呢!

    朝野、君臣這幾年來沒有一個不辛苦的。不說朕,也不說旁人。你便看看你自己的父親,頭髮白了多少了?不容易吧。可到頭來老百姓獲利最少,一年到頭辛辛苦苦,還得挨欺負。朕發愁,這個問題不好解決啊,朕也心寒,那不少都是朝廷優免的人。”

    從優待到優免,

    一詞之差,好像點到了一些什麼。

    楊慎說道:“微臣明白,陛下並非是生王閣老的氣,也不是生任何一位隨駕大臣的氣。陛下是氣這個世道,爲老百姓氣。不過微臣不明白的是,既然不生他們的氣,爲何不再見朝中大臣?”

    “鄉間惡霸、大的宗族往往以財、權二字壓人。”皇帝深深嘆一口氣,眉頭皺得發緊,“用修啊,那些財、那些權都是朕給他們的呀。朕,纔是最後的罪人。”

    楊慎再怎麼和皇帝親密,也不敢接這種話,他和尤址一併跪在地上,“陛下夙夜孜孜,勉於國家之政,十年以來,民安物阜,祥和滿溢,朝野同慶,天下臣工無不頌皇帝聖明仁愛。然人人有居有食,其政非一朝一夕所能得,陛下更不必妄自菲薄,言罪及己。”

    “你這些話朕聽了千百遍了。總之,朕不見他們。尤址,你出去和他們說,叫他們不要每天都在這裏跪着,有事朕自會宣召。”

    尤址無奈,只能把原話複述給兩位大學士聽。

    王炳和楊廷和又能如何?

    他們剛走,顧佐也來了,結果一看他倆的臉色,便什麼都明白了。

    “陛下這是怎麼了?往日發怒,也沒有到個隔絕臣子的地步啊。”

    楊廷和緩幾口氣,天子這樣的確反常,不過細細想來,也不是無跡可尋,他還未講,王炳就已經先說了。

    “你們可還記得此事是怎麼出的?”

    楊廷和點點頭,“下官與閣老想到一起去了,解鈴還須繫鈴人啊。”

    “鳳陽巡撫?”顧佐也想到了。

    是的,皇帝生氣的那件事,只有鳳陽巡撫宋衡才能給皇帝一個交代。

    這樣的話,他們三人也沒辦法了。天子現在擺出這個面孔,他們除了去壓一壓宋衡,還能如何?

    “走吧,到巡撫衙門瞧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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