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嫡長子 >第771章 劉公公的落與起(二合一)
    “江寧趙明非?”荊少奎頭一回聽聞這個名字,“這是什麼人?”

    下屬徐雲回說:“是江寧縣出生的舉人,此人少年即有才名,據說其筆下文章還曾入過前應天巡撫何鑑何大人的眼,並贊其‘錦繡之才’,可惜正德九年入京不第,之後回鄉苦讀,閒暇之時常與人清談闊論,時人以‘江寧才子’特指於他。”

    這等才名要說在尋常之所,那自然光芒耀眼。

    可聽在靳貴的耳朵裏,簡直就是新梗出老繭,才子?才子他都不知道聽了多少個了。

    荊少奎也是如此,尤其靳貴還在此處,此人鄉試第一,會試第二,殿試第三,出則授翰林編修,而後入詹事府,侍讀於當年的皇太子,再然後十年侍從,天下聞名,這一個江寧的所謂才子……實在是沒甚說頭。

    “文人清談,也是時而有之。但妄議聖躬,不免狂妄。”荊少奎是看着靳貴的臉色在說,“況且……眼下正是清田之令的關鍵時刻,若不加以懲戒,江寧的事便做不成,南京就更加做不成了。”

    “此人所犯何罪?”

    “糾結同窗,橫行鬧市。可以給其一個尋釁滋事、藐視朝廷之罪。”

    這種罪可大可小,只不過正如徐雲所稟報,這些人少則幾十,多則幾百,這幾天來直接走上街頭,或是於鬧市處,或是於府衙前,弄出了一副集體請義,要朝廷暫緩丈田之策的聲勢。

    他們對上是要挾官員,任何一個地方官,面對如此數量的士紳反對,都多多少少會打退堂鼓,其實打退堂鼓的都算是好的,更多的人是心中默認,否則抓幾個人而已,何必要到巡撫?只不過是利益牽扯不清而已。

    對下呢,又忽悠百姓,以朝廷清查隱田,多加賦稅爲由頭,弄得從官到民全都反對丈田,測量員到了哪裏都沒人接待,他們總不能自己跑到地裏頭去吧?

    找個人問田主是誰都做不到。

    其實不僅僅是丈田,朝廷還要對士紳的田地進行徵稅,這幾乎就是讓所有士紳都不太能接受得了。

    派往江寧的四名測量員急得原地跳腳,他們一遍遍的對知縣強調:“清田丈地乃是朝廷聖旨!而且總是有期限的,等過上一個月、兩個月,上面問江寧的進度,難道堂尊要以沒有進展來回復朝廷嗎?!”

    這知縣只以笑臉相對,“聖旨當然是要遵,但前日不是同意四位前往丈田了嗎?今日是怎麼了?”

    一人說:“自然是那些人都不配合!”

    邊上則客氣點:“此事還得請堂尊出面,我們幾人的面子肯定是不如堂尊好使的。”

    “哪裏哪裏,你們可是朝廷派下來的。”江寧知縣說完開始賣慘,“不瞞四位,現在外面是什麼動靜,你們都是知道的。本官這知縣是爲朝廷所任,受皇上簡派,做得這官,是爲官一任、造福一方,爲的就是全縣的百姓,萬不可倒行逆施,否則一旦激起民變,不僅是百姓受苦,就連本官也會立時腦袋搬家,怕是都看不到你們說的一個月後、兩個月後咯。”

    四人面面相覷,“那堂尊有何妙計?”

    江寧知縣微微一笑,卻不言語,“要麼四位先回去,等民情稍緩,如何?”

    幾句話把人打發走以後,他的師爺眯着眼睛出來,“堂尊,這裏頭有一個還像是聰明人?要不要……?”

    “恩?!”這身鼻音有些重,嚇師爺一跳。

    “這件事你我不要摻和,這些人是上面派下來的,什麼底細根本不清楚。叫他們去做吧,誰家膽子大的,誰家自己去做。”

    所謂的‘做’,就是要拉攏測量員,不用很多,一到兩人就行了。

    朝廷讓清田,他們照清,不過在清一些特定的田的時候,是不是可以有辦法做些手腳?

    大明這麼大,誰會關注這裏的千百畝地?

    餵飽了上面那張嘴,民情才能緩,下面的事也就自然好做了。

    套路都是這個套路。

    唯一讓這位知縣有些忌憚的是,新的魚鱗圖冊都是要他署名的,這就有些麻煩了。

    但話說回來,責任與權力是對等的,他要承擔責任,也可以理解爲這是他手中的權力,不管哪家,但凡有點小心思的,自然也要把他孝敬到位。否則他就不署名。

    不久,外面又有人稟報,“堂尊!那一百多生員今日又來了!”

    “來就來,給老爺我泡壺茶。人家又不是衝我們吼,是衝那些人吼,我們有什麼可急的?”

    什麼一個月、兩個月這種話老油子官僚是不相信的。

    一來有法不責衆這一條,他本身就不信朝廷能將這樣的政策在江南推行下去,二來,到時候以民間反響激烈作爲理由,也可以解釋。朝廷本來就是要他們以善待老百姓的方式做官,難道鼓勵他們大肆殺人?

    江寧是如此,一路往東,到了蘇州也是如此。

    半月的時間,那天在南京宣下的聖旨如今也都到了各府、縣之中了。

    蘇州柳通到了院落裏,與自己的卓家侄兒說:“這次的欽差怕是要出了洋相了,江南不比山東,朝廷要變了祖制,收納士紳之稅,哪裏容易?”

    “侄兒還聽說,皇上要另造行宮?”

    “喔?這事兒傳得倒快。找人問過了,此事不假。所以說家家戶戶那是更加的跳腳,蘇、淞兩地本就稅賦極重,皇上怕熱要修行宮,嘿,他不知道很多老百姓飯都喫不起了!”

    卓定心中癢癢,“伯父,那家父之事……”

    “你且稍待。江南的情勢,這樣鬧下去,那張璁討不了好,坐在油鍋上當閣老,他能幹到幾時?等他罷官,自然就能翻案!”

    “好!好!”卓定激動的捶了捶手掌,“那侄兒便在這裏謝過伯父救命大恩了!”

    “哪裏。額……其實你要是真急的話,乾脆再將事情鬧大一些,不過……”柳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不過此事要擔些風險。”

    卓定不放棄,“伯父哪裏的話。到我如今這般地步,只要是能試的法子,那都要試,否則便和死了有什麼區別?”

    “這倒也是,家人遭難,哪還有惜身自保的念頭?”

    就是這個道理。

    既然有這個話,柳通也就講了,“這次朝廷派了所謂的測量員下來,明面上是要統一標準和方式,實際上也是不相信地方的人。最終就是要連同所有士紳一起,徵稅服役。這道理,不是所有人都明白的,侄兒若是有意,伯父來爲你引薦,你是讀書人,必然懂得此番道理,然後在暗中挑動這些人……”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