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大明嫡長子 >第789章 寧藩
    “新的魚鱗圖冊編好以後,今後的賦稅就以此爲準,原本士紳之家的田地不必繳納賦稅,而之所以此次一定要丈量,便是要改一改這規矩。從今往後,不論其他地方如何,朝廷在江南征稅只按田來繳納。

    根據最新的丈量結果,一個縣的水田、旱田,數量都是清楚,其中多少今年新分得土地的,這樣同樣清楚,如此一來,一個縣的賦稅也就是個定數,偶爾存在一些人家堅決抗繳,那樣的出入也不大。

    你再與原來對比一番看,賦稅由百姓和士紳一起承擔,稅基增大以後,稅比就可適當降低,國家賦稅不全壓在百姓的肩上,這才能真正做到輕徭薄賦。”

    在皇帝身邊聆聽教誨的乃是那個張子麟。

    此人入京後,頻繁受到皇帝召見,不是因爲幾次君前奏對深得帝心,又是爲了什麼?

    除了他以外,張璁也在。

    這兩人,朱厚照是準備大用,因而‘自己的思考’可以提前和他們探討。

    張子麟沉思一番後說:“那陛下也要下令在江南停止士紳優免嗎?”

    “要。殺人都殺到這個程度了,自然是一步到位。因爲徵稅的田畝擴大,明年江南賦稅想必會有所增長,這可以抵消對海貿的負面影響,同時一旦穩定以後,可以逐步降低稅比,再等些年,白銀交易普遍化,可以優先在江南這些地方進行稅種統一,即將地稅和丁稅合一。

    江南商業興起以後,人員流動加快,丁稅本來就不易收取,統一以後一方面可以防止國家賦稅流失,另一方面又能解除人員流動的政策枷鎖,最後統一稅種,可以降低收稅難度,簡化收稅流程,提高稅收效率以及貪腐的門檻和難度。至於稅賦貨幣化以後,給押運帶來的便捷,這都是小節,更不必提了。”

    這些話張璁多少聽過,張子麟還是頭一回聽,他大爲震撼,又充滿想象,“陛下心中自有方略,實令老臣感佩之至。”

    “所以有的人講,朕行事激烈,甚至是與民爭利,這都是短見之語。後續的改革繁重,哪裏耽擱的起?更不會有與民爭利這等事情。不過繁重,朕也不擔心,路雖遠,行則將至。江南是大明的一塊寶地,很多改革都會先於其他區域,咱們君臣要把這裏梳理好,一旦功成,一個百年的繁華江南是少不了的。”

    天子所說的事項環環相扣,不可分割,而且邏輯性是很強的,並不是胡說八道。

    張璁建言道:“此次,江南也有幾名有些見識的官員,雖品秩微末,但體會朝廷用心,陛下不若趁賞賜之機,召人入京,到時候臣與子麟兩人再與他們分說一二,這些關係理順,事情要好做的多了。”

    朱厚照略作思量之後點頭,違逆朝廷的要罰要殺,順從朝廷的自然就是要賞要升。

    這才叫賞罰之道。

    再看看張璁這個人……做首輔有些早了,他的性格棱角太多,這是缺點,不過當一個改革的閣老還是足夠的。

    這件事主要交給他,應當問題不大。

    ……

    ……

    南昌。

    江南的騷亂還沒傳到南昌,不過從江南來的人不少。

    有的從蘇州府、有的從松江府,有的還從京師和南京而來……

    這麼多人入南昌,其中有一些乃是特意被招募來的。

    寧王欲圖復設王府護衛始終不能成行,於是他就只能大肆結交鄱陽湖一代的水上巨匪,以及廣西山中的土家山兵,令他們以爲策應。

    原本的準備都在有序進行當中,卻是這正德十一年的江南之亂給他們送來了大禮。

    寧王手下主要有兩名謀士,分別叫李士實和劉養正。

    李士實這個人,已經七十多了,老得不能行。

    不過寧王有幾分所謂的小智謀,他的水準比當初的安化王要稍好些。所以折服的謀士,也不一般。李士實是進士出身,弘治年間做到過刑部侍郎這樣的高官,後來年長致仕,而後才歸入寧王府。

    具體怎麼折服的呢?物理折服。

    一開始老頭兒不從,寧王就讓人收拾他們家一頓,後面身體很誠實。

    照道理說,李士實能文章,談道理,而尤以書法聞名,還得到過李東陽的讚許,應當是個以死報國的清流人士,怎麼能從賊謀逆,但事實並非如此。

    實際上,寧王到處撒銀子結交權貴,都是他出的陰詭主意。

    也因爲善於權謀術,自己年紀又大,常以姜子牙、諸葛亮自比。

    另外一個劉養正是舉人出身,這傢伙是主動上門,跟寧王說,您擁有我,就相當於當年燕王擁有姚廣孝!

    什麼意思不言自明。

    這兩個人都有一定的權謀之術,在一些問題上往往還能夠想到一起,很得寧王信任。

    作爲讀書多年的老人,李士實一眼就看出江南之亂的背後緣由。

    尤其看到真有人願意從蘇州、松江等地跑到南昌,他便在王府內給寧王出主意說:“正德帝在江南自掘根基,放任劉瑾殘害人命,更是取死之道。現如今,我聽說江南已經有世家和百姓在自發對抗朝廷,只要王爺加以利用,定會成爲一大助力!”

    劉養正也覺得是天賜良機,“屬下已經派人聯繫上了當地的一些士紳,他們有的被朝廷通緝,有的是家破人亡,和朝廷結下了血海深仇。王爺只需召見他們,示以恩賞,必定能收攬其心。而當務之急,一是安頓好這些逃難之人,二是派出人手做些營救之事。江南多富庶之家,這些人往往家資百萬,只要得其一二,那錢財銀兩倒是有了出處。”

    “錢財倒是其次,關鍵在人。”李士實捋着白透的鬍子,“這些人家不乏書香門第,其中有才之士不知多少,正德帝棄之不用,王爺自可招入麾下。”

    <div  class="contentadv">        寧王一聽果然大喜,“不錯不錯。除了人和財,還有兵馬,這些對抗朝廷的人都是悍勇死士,以往他們各自爲戰,若能得本王所用,或可編練成軍。”

    “王爺只需注意,這些事務要祕密進行,不可爲朝廷所知。尤其江西巡撫等人,他們一向會與王爺作對。”

    寧王面色狠色,“總有一天要將他們統統殺了,以泄本王心頭之恨!”

    他們在此間說話,連個伺候的人都沒有,就是要祕密商議。

    不過這時門外忽然傳來聲響,

    啪的一下,是茶碗隨地的聲音。

    寧王眉頭猛皺,“誰?!”

    之後,門口廊檐下出現一個貌美華貴之女,“王爺,是妾身。剛剛路滑,一不小心撞歪了錦兒,打壞了給王爺特意熬的湯,請王爺責罰。”

    “是婁氏啊。”寧王語氣稍緩,隨後揮手,“本王不喝什麼湯,這裏是議事的地方,你今後不要隨意過來。”

    “是!”

    “你,”寧王指着婁氏邊上的婢女,“快些收拾了。”

    “婢子遵命。”

    婁氏倒沒什麼,但這婢子……身形瘦削、皮膚白皙,看起來是個尋常的小姑娘。

    不過李士實卻眼中射出迷迷濛濛的疑惑,他只是本能直覺,寧王對待府中下人可算不上和善,又打又罵、甚至殺都有可能的。

    這婢子看似動作忙亂,但一雙黛眉之間卻見平穩之感。

    相對來說,不大正常。

    但或許是寧王妃那裏的,所以這念頭一閃而過,就這樣過去了。

    而且寧王府本身也篩選過人。

    不過,他打死也想不到的是,有一個人已經預設寧藩會反,所以奸細是早有安排。

    從蘇州府、松江府來的人那叫好消息,

    但到了第二天,則有不好的消息傳來。

    寧王聽完之後心中微慌,急忙召兩位謀士前來商議,“兩位先生,剛剛收到的消息。那可惡的江西巡撫鄭瑜,向朝廷參奏了本王,當是列舉了些什麼事。照目前來看,朝廷並未有旨意下來。”

    李士實抿了一口茶道:“既然沒有旨意下來,那應當還好。王爺也結交了不少人,他們能說上些話,正德帝也一向不聽信鄭瑜的一面之詞。”

    “可南昌來了錦衣衛!”

    寧王將手中那一點點的白色紙條給他們看。

    他們在外面也有自己的眼線。

    李士實和劉養正相互瞧了一眼,這事不簡單,“怎麼得知的?”

    “我們在京師的人報的,錦衣衛指揮使毛語文忽然離京,往江西而來。”

    “這有些奇怪,”李士實立馬覺得不對,“錦衣衛指揮使的行蹤一般人如何知道?王爺的人能滲透到錦衣衛?”

    “倒是……不能。”

    “那如何得知?”

    “先生的意思,這是故意放出來的。”

    劉養正點頭,也覺得如此,“應該是故意讓我們知道。”

    “不一定是爲了我們。”

    “可能只是公開的行動,或許是爲江西的清田做準備。但……錦衣衛指揮使要來江西,王爺的許多動作倒是受限。”

    這消息確實是毛語文故意放出來的,他是按照皇帝旨意,要嚇唬一下寧藩。

    實際上的消息還不止這些呢……他很想知道,當寧王知道朝廷要來查他們的時候,那是什麼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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