載垚略顯無聊的坐在一塊石頭上。
海浪一層一層,涌上灘頭又退回大海。
幾艘形狀各異的船隻飄在水中,傍晚的夕陽倒映在水裏,彷彿就是舟行太陽之上。
還記得兩年前,他因爲好奇而纏着自己的父皇問東問西,其中就說過大明之外的事。
他記得自己問過,爲何不將那些地方納入大明的版圖。
皇帝沒有否認,只是說這至少需要三代帝王共同努力。
西北的情況他是知道的,再向西走茫茫的大草原,補給都是困難。
反倒是這海洋之上處處是機會。
所以他來了。
“三殿下!”
身後,有個親兵單膝跪地。
載垚轉身,“有什麼事?”
“回三殿下,石塘港中的百姓聚集起來,慶賀勝利,有幾個百姓代表,他們斗膽想見一見三殿下。”
這確實很斗膽。
“怎麼會有人提出這種要求?”載垚一步從高處的石頭上跨下來,身形矯健得很。
這人撓了撓頭說,“應該是有人把三殿下舌戰呂宋王的事請說了出去。三殿下這一勝,往後向北的萬頃良田都歸了咱們,他們這些墾荒人自然個個高興。”
冒險從大陸遷移到這地方生活,
大部分是原本日子就過得清苦的人。
即使來了這裏,最初也沒報多大希望。
沒想到大明在這裏的政策極好,
個人自發墾荒,得到的田呂宋總督府會進行確權,而且前三年免稅。
官府還會主動發放農具、種子、耕牛。
可以說在一定時期內,這片狹小的區域會形成某種‘世外桃源’的感覺。
又因爲呂宋土著勞力便宜,重活累活兒還有人幹,所以這日子怎麼會過得不好?
當然,在這次事件之前,大明的百姓並不敢做得太過分,因爲官府並沒有明確給過他們什麼保證。
但現在不一樣。
呂宋王答應了與大明共同‘墾荒’。
而且朝廷通過一次清剿行動,實實在在的告訴這裏的百姓:誰也不能傷害你們的性命!
這樣的消息傳出,石塘港內自然是人人興奮。
總督府說因爲有傷員,需要些藥品,附近所有的藥房都來送藥。
這會兒,你哪怕說有人沒有婆娘都會有人主動來做媒。
載垚走在回去的路上時,便能看到沿街的百姓載歌載舞,他對身邊的親兵說:“父皇當年說過一句話,叫軍民團結如一人,試看天下誰能敵。
此話不假。海軍學院和陸軍學院也一直強調過,明軍應該重視建軍思想,軍隊是爲了維護朝廷的統治,但也是爲了保護大明的百姓。軍民互相幫扶,不僅是百姓相信軍隊,而且每個戰士也都會知道自己犧牲的意義,說到底,戰士就是從百姓當中來的。”
“三殿下說的話直白,但有大道理。現在總督府外確實有些青壯想要參軍呢!”
“我只是有所感慨,沒想到還真有。”載垚略微驚奇,接着他拍了拍大腿,“呂宋軍改立些新的規矩了!”
……
……
“三殿下說的新規矩是什麼?”朱鳳放下一封文書,轉頭問道。
這樣一來,時日一久,咱們軍隊的形象便又變了回去。百姓也會處處防備我們。這樣豈不是很可惜?
因而我以爲乾脆順水推舟將這些規矩定下來,當做軍令一樣。第一,大明在此駐軍,目的是要保護大明的商船以及百姓;
第二,既然是要保護,那便沒有自己欺辱的道理,所以平時不得白喫東西、白住店,只要是買東西,必須付錢!”
朱鳳道:“三殿下這是要凍死不拆屋,餓死不擄掠的岳家軍?”
“岳家軍難道不好?岳家軍在陸軍和海軍學院都被當做模範,父皇也是很喜歡嶽武穆的。”
“當然不是。這兩點軍紀沒什麼不好,若是三殿下有意,那就由三殿下向當地的百姓宣佈。”
本來載垚也是要見幾個代表。
這些人是最初到呂宋來墾荒的大明百姓。
朱鳳已經和他建議了,這些人應該見。
因爲載垚是皇子,皇子都接見了,那就充分說明了朝廷對於大明百姓到此墾荒的認可。
藉着這樣的機會宣佈自然是最爲合適的。
爲了讓樸實的老百姓更能準確的理解這兩點意思,
載垚讓人寫了個老大的橫幅在他出現在總督府門口的時候給掛上了。
一個橫幅就是皇帝當時的口諭:凡傷我子民者,皆斬!
第二個橫幅由他自己歸納,寫作:軍人出自百姓,凡欺百姓者,皆斬!
載垚畢竟是皇子,當他這樣宣佈,一時間總督府門前是人聲鼎沸,歡呼聲隆。
從今日起,呂宋石塘港必將迎來新的篇章。
……
……
與此同時,
熱河行宮內。
皇帝硃筆之下,批示了廣東布政使歐陽鐸調任山東巡撫的旨意。
劉健年邁,山東不得不換人。
當初朝中大臣議過這些事,張璁這一派是推薦歐陽鐸。
山東清流太多,他們想插個不是清流的官員進去。
而另外一派呢,是支持山東布政使顧鼎臣順而接替。
朱厚照現在拿到了追回的走私銀,那自然是要說話算話,給張璁兌現了這一點。
其實山東的情況,也需要歐陽鐸去稱量稱量。
朱厚照並不完全相信這幫清流治下的民情,說不準就有些沽名釣譽之輩在其中做了什麼見不得人的事。
而且一個地方一直爲一派把控也不是太好的事。
他是相信劉健,但他和顧鼎臣可不熟。
等到最後那一筆真的落下去,朱厚照還真有些慨嘆,“時間過的快呀,從此朝堂上就又走一個老人。對了,不知道謝遷怎麼樣了。”
他們是弘治年間的三閣老,李東陽已死,這兩人也已老邁。
時代重任總歸還是要交給更年輕的人。
“尤址,傳旨去。讓這兩人都到京師來,挑個時間朕和他們敘敘舊。”
“是。”尤址拍馬屁道:“皇上念着舊人,兩位老臣要是知道了,想必是要感激涕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