抽了抽鼻子,接着說,

    “其實這些天,要不是有我爸的戰友和我媽的領導工友們護着,我都不一定能活着到這。

    但是人家幫忙是情分,我總是要靠自己的。

    我就想,就我自己,其實城裏農村的也沒有關係,我一個人,只要活着就行。”

    劉衛民倆人也聽出來了,

    一,是孤兒,但是是烈士後代;

    二,雖然來了這,但是也不是無依無靠的;

    三,練過幾年,身手有點;

    四,可能也不差錢。

    劉家屯一直窮,這幾年公社也一直沒給安排知青,倆人也沒想太多,這孩子看着不是那蠻不講理的,那在他們村應該不成問題,再窮,這一個孩子的口糧是能擠出來的。

    “孩子啊,來到劉家屯,就是劉家屯的人,就當是自己家,咱們村的人啊,偷奸耍滑的沒有,都認幹,能喫苦,壞心是沒有,就是幾乎都沒上過學,認字的都沒有幾個,那些老孃們要是說了啥不中聽的,你就跟叔說,叔說他們。”

    要說簡單完全放心,那也是不可能的,畢竟目前爲止也只接觸了這兩個人,管中窺豹不可取。

    “叔,你看你這話不就把我當外人了嗎?那誰家長輩不說孩子啊?我這現在可是啥也不懂呢,啥啥不都得跟嬸子大娘學呀?你要是說這話,那我還咋厚着臉皮去啊?”

    “哈哈,你這孩子。”

    劉家屯不愧是最窮的,從安吉縣城出發,到向陽公社用了一個多小時,這還是縣城的路比較平整。

    到向陽公社時,簡單眼看着那太陽就要往西偏了,偷偷的看了一眼表,下午兩點五十。

    八月的驕陽毫不客氣的釋放着餘熱,車上的兩個人已經沒有力氣多說話了,蔫頭耷腦的,只是不時的對着路邊的荒地嘆氣,嘴脣也泛着幹皮裂着細小的口子,一說話幾乎就有鮮紅的血跡浸出來,他們明顯的沒有帶水,看空空的車上,應該是也沒有帶一點喫的。

    想到剛纔說的乾旱,她心裏一沉,已經這麼嚴重了嗎?

    “叔,到村裏還有多遠?”

    劉衛民回頭指了一下被甩在身後的房子,

    “看見沒,那邊是公社,順着這條道一直走,繞過前面的山,就算到了。”

    簡單用她5.2的超標準視力望了半天,連山的影子都沒看見,劉三爺道,

    “還遠着吶,牛車得三個多小時吧,你要是累了就躺一會。”

    簡單撇嘴,

    “那要是出來一趟可費事了。”

    “哈哈哈,咱們村是偏,不是與世隔絕。平常啊,一個月我會趕車出來一趟,鄉親們要是有事大多也都是跟車,也有起早走着走着的。”

    幾句話,嘴脣就多了好幾個血道道,但是神色卻沒有一絲變化,明顯就是已經習慣了的,簡單看的直揪心。

    果然,書本說的再多,也還是要親眼見到,親身經歷,才更真實。

    腿邊的包袱就是做樣子的生活用品,從裏面掏出一個掉了漆的搪瓷缸子,想了想,又翻出一個軍用水壺,半新,但是看得出來,保護的很好,是簡立業前幾年帶回來的,原主一直當做寶貝,裏面還有大半下的水。

    擰開蓋子,就往搪瓷缸子倒了大半缸子,汩汩的水聲給這炙烤的煎熬,似乎都帶來了一縷清涼,兩個人不由自主的就把視線投了過來,嘴脣也不自覺的蠕動着。

    就見小姑娘轉過身來,一隻手拿着那個軍用水壺,一隻手端着一個大搪瓷缸子,透着縷縷涼氣,

    “三爺,叔,我忘記了,我還帶了水,我說這包袱這麼沉呢,給,”

    劉衛民吞嚥着吐沫,言不由衷的拒絕,

    “不不,不用,我們,習慣了,你快收起來看一着自己喝,收起來。”

    視線卻還是不受控制的移不開,簡單也沒多勸,

    “叔,我要端不動啦!”

    巧了,老黃牛也配合,牛車真的就是一個顛簸,劉衛民眼疾手快的把缸子接過來,穩穩的兩手捧着,愣是一滴也沒灑出來。

    簡單仰頭把水壺剩下的水喝了,搪瓷缸子還穩穩的在他手上,也直嘆氣,

    “叔,你信我,天無絕人之路。”

    乾脆的翻翻包袱,又掏出一壺,晃了晃,

    “你看,我還有呢。”

    還給他使眼色,前面的劉三爺已經有點打晃了,又指了指天,劉衛民這纔不犟,自己往前蹭了蹭,乾脆的把水味道老頭嘴邊,也不容他拒絕,就着手,直接灌了大半,老頭怕弄灑了,沒敢亂動,很是順利,不過喝完了就一臉的心疼。

    劉衛民看着剩下的底,想了想,一狠心,自己給打掃了,也心疼的很,

    “你說你這孩子,現在這可是金貴的很,給我們這不白瞎了。”

    簡單把包袱繫好,

    “叔啊,你這話我就不愛聽了,誰的命不是命,倒地裏還能潤潤莊稼呢,更何況是人了,咋能叫白瞎?

    就這天,這麼熱,本來就容易中暑。

    咱就說句不好聽的話,您也別不愛聽,您這不喫那不喝的,是,能省下來兩口,然後呢,您的身子就不注意,萬一,咱就說,萬一您倒下了,您讓家裏的嬸子怎麼辦,孩子怎麼辦?

    這大旱的,家裏沒有了頂樑柱,你讓嬸子一個婦道人家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的,怎麼着,全家等死嗎?”

    “您別說這是自私。

    不說別的,是,您是村長,帶領村民活下去是您的責任,前提是您活着纔可以,如果您這個主心骨都不在了,那纔是真的羣龍無首,鄉親們才更沒有希望。”

    “我說話難聽,叔您和三爺閱歷豐富,經歷的事多,這些道理自然都懂,只不過你們看不得鄉親們受苦罷了。

    叔,您信我,天無絕人之路。”

    牛車慢悠悠的晃盪,摻雜着少女清脆的聲音。

    劉家屯是向陽公社最窮的村子,近些年還沒有大批的知青下鄉插隊,零星的幾個也都勻給了富裕的村子,所以嚴格算起來,簡單是劉家屯的第一批知青,也是第一個,第一批唯一的一個,迄今爲止唯一的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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