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李辰安鍾離若水 >第946章 不如意事常八九 六
    宇文峯臉上的笑意漸漸凝固,“仲父有何求?”

    仲伯拱手:“老臣求歸隱南山!”

    宇文峯的眼裏彷彿露出了一抹驚詫,他足足沉吟的十息,忽的轉身:

    “朕拜你爲父!”

    “朕自當爲你養老送終!”

    “朕不能沒有你!”

    “荒國也不能沒有你!”

    他的言語極爲懇切,擲地有聲。

    他擡步而行,又說了兩句:

    “你乃國之棟樑,荒國一統天下之大局,尚需要仲父你來主持!”

    “故,朕……不允!”

    他離開了這牧馬河邊。

    仲伯就這麼看着宇文峯的背影消失在了相府的後院。

    他忽的就笑了起來。

    那笑意中卻並不是欣慰,而是……有趣!

    他又緩緩走回了放置魚竿的那地方,緩緩的坐在了那小凳子上。

    從身邊的一個小木頭盒子中緩緩的刨出了一條蚯蚓,緩緩的掛在了魚鉤上。

    這纔好整以暇的拋出了這一竿。

    天光漸暗。

    牧馬河兩岸的燈光漸漸亮了起來,河中便有了那些燈光的倒影。

    只是河水終究是流動的,於是那些倒影便被拉扯的很長很長。

    已看不見河面的浮漂了,但仲伯並沒有收竿。

    他似乎在等着釣起一條魚來下鍋。

    魚尚未釣到,他身後那後院的門裏卻走出來了一個掌着一盞燈籠的姑娘!

    這姑娘五步來到了仲伯的身後。

    看着那光怪陸離的河面看了片刻,又看了看面前這老人的背影,這才低聲說道:

    “我不知道父親爲何要讓我來這裏找你。”

    “我們已到這裏月餘時間了。”

    “梁蔓蔓說若是我們還不能進入天機閣,便回去。”

    她是溫小婉!

    她說的回去,自然就是回寧國去。

    仲伯聽在耳朵裏沒有回頭,卻說了一句:

    “怎麼?莫非你們還想趕回寧國去參加他的登基大典?”

    “何必呢?”

    溫小婉面色微紅,垂頭,沉吟三息,低聲說道:

    “畢竟、畢竟是他人生中的一件大事,若是能去親眼看看也是好的。”

    “哎……”

    仲伯一聲嘆息,“可你父親給我的信裏卻說……說你們都不要回去纔是最好的。”

    溫小婉擡頭,驚詫問道:“爲何?”

    “沒有什麼爲何,老夫想,你父親既然這樣說了,便是希望你不要再陷入那情海之中。”

    “情這個東西,甜時它令人甘之如飴。但苦時……卻比那黃連更甚!”

    “往往它只能甜一時,而後則苦一世。”

    “所以何苦去找那一輩子的苦來喫呢?”

    頓了頓,仲伯又道:

    “另外……他既然即將成爲寧國的皇帝,寧國那破船需要修補的地方實在太多,你父親是比誰都清楚的。”

    “那麼李辰安接下來要做的事便有許多……世人皆以爲皇帝很風光,當然,當一個碌碌無爲的皇帝確實很風光也很舒服,但那樣的李辰安會是你所喜歡的麼?”

    “寧國百姓對他寄予厚望。”

    “你父親來信中也對他寄予厚望……老夫想,你們其實也是希望他能成爲名垂青史的一代明君的。”

    “但明君卻很辛苦。”

    “史上那些所謂的明君,幾乎都是清心寡慾之人,也、也幾乎都是刻薄之人!”

    “對大臣們刻薄,對枕邊的人也刻薄,對自己更刻薄……”

    “這個刻薄並非貶義,僅僅是指他們對自己的要求很高,很嚴格,落在身邊人的身上,便也有幾分沉重。”

    “其實,現在的李辰安你可能因爲他的詩詞而喜歡,或者他那種隨意的性子而喜歡。但將來,成爲了皇帝的李辰安……他極少再有時間去醞釀詩詞。他整天就將陷入那處理不完的奏章之中,他的那種隨性會漸漸被磨滅。”

    “面對一個國家大大小小的諸多事情,他要麼變得更加成熟穩重,要麼……會變得焦躁。”

    “沉穩的人不會有甜言蜜語,更不會有花前月下。”

    “而焦躁的人脾氣自然就會暴躁。”

    “那麼他身邊的人,便會生活在惴惴不安之中。”

    <div  class="contentadv">        “你若是在他的身邊,必然會小心翼翼的活着。”

    “小心翼翼的去呵護你所以爲的那份愛情,付出你的一生,等你老了,你纔會發現這一輩子過的日子並不是你曾經所想象的那個樣子……”

    “你父親將這些都看的明白了,他不希望你成爲了那籠中無法展翅的鳥,他希望你能走出來……老夫也覺得你應該走出來了。”

    溫小婉抿了抿嘴脣又垂下了頭。

    仲伯忽然握住了魚竿。

    他又說了一句:

    “你們現在進天機閣有些危險,這樣吧,明日,老夫會派人安排梁蔓蔓她們去對面的那處叫快活林的青樓……”

    “而後,自然有人與她們聯繫給她們任務。”

    “任務嘛,無非就是刺探情報或者刺殺某個人。”

    溫小婉眉間微蹙,“那我呢?”

    “你啊……從此往後,你就是這相府的丫鬟。”

    溫小婉臉上的疑惑更濃,她盯着仲伯的背影,低聲問了一句:

    “你究竟是誰?”

    仲伯揚杆。

    一條巴掌大的魚從河裏飛了起來。

    他伸出了右手準確的抓住了這條魚。

    他頓時就哈哈大笑起來:

    “守了半天,總算是釣上來了一條魚!”

    “趁着鮮活,拿去殺了熬一碗湯。”

    “至於老夫是誰……”

    “就是一老漁翁罷了!”

    溫小婉沒有去接這條魚,她轉身就走。

    “我不會熬魚湯!”

    “我還是要回去!”

    仲伯也轉身,看向了溫小婉的背影,笑着說了一句:

    “那麼爲了李辰安,你願意去學熬魚湯麼?”

    溫小婉止步。

    過了足足半盞茶的時間,她又轉身走了過來。

    沒有說一個字。

    她從仲伯的手裏接過了那條魚又轉身離去。

    仲伯搖頭,一聲嘆息。

    他又拋下了一杆,心卻再難平靜。

    倒不是因爲溫小婉深陷於那情網之中。

    李辰安!

    你真的本該姓喬麼?

    子桐回信爲何只字未曾提起?

    溫煮雨!

    你將小婉置於這危險之地……當真是爲了讓小婉斷了這份情麼?

    小婉爲了李辰安甘願去學熬魚湯。

    可李辰安那小子卻喜歡喫狗肉!

    狗與魚兩不相及。

    終究是一場苦旅。

    ……

    ……

    情之苦,唯有深陷其中之人方能品味。

    苦的不是溫小婉一人。

    還有瑤山之下篝火之旁的夏花。

    溫小婉之苦苦在心上,苦在那份久未見的長相思上。

    也苦在仲伯的那番話,令她更加彷徨更加難以做出決定之上。

    夏花之苦則在眼前——

    他就在那裏!

    本可唾手可得,卻偏偏不得!

    他正在另一堆篝火旁和阿木他們在說着話,不時有歡笑聲傳來。

    夏花扭頭看了一眼,摸了摸手上的這支簫。

    簫很光滑。

    卻是冰冷的。

    蕭姐姐說他的簫是火熱的。

    是令人窒息的!

    感覺怪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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