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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時。

    鬱家莊園,鬱敏川別墅。

    別墅書房,鬱敏川坐在輪椅上,正在用電腦翻閱鬱墨淵發過來的集團構造。

    雖然要從鬱墨淵的助理做起,但鬱敏川好歹是鬱家堂堂正正的孫少爺,又有鬱浩山之前給的10%股份,在集團裏,鬱敏川也能說得上話了。

    但董事會可不會看這個,董事會要認可一個人,這個人就必須能給集團帶來價值。

    鬱敏川要做的,就是在鬱墨淵身邊學習,儘快熟悉集團運作規律,然後從部門經理做起,從小項目到大項目,只有做得好了,纔有資格在董事會提出要跟趙芝柳競爭總經理的要求。

    鬱墨淵並不藏私。

    他倒是真心想按集團繼承人的標準被培訓鬱敏川。

    而鬱敏川看着鬱墨淵發過來的這些文件,也猜到了鬱墨淵的想法。

    鬱七就站在鬱敏川身後。

    鬱七也看到了電腦裏的內容。

    鬱七輕聲開口:“少爺,二爺是真的一點都不藏私啊,他不怕您學會了,替代他嗎?”

    鬱敏川合上電腦,有些疲累地捏了捏眉心,然後才輕聲道:“二叔從始至終從沒想到要做集團總裁,三年前也只是無奈頂上罷了。”

    畢竟,鬱墨淵不頂上,就必須鬱浩山出山,或者讓趙芝柳擔任總裁了。

    鬱浩山退休多年,現在時代更迭太快,他出山也未必能帶領鬱氏集團往更高的地方走。

    而讓趙芝柳擔任總裁的話,那不久之後可能鬱氏集團就要改成叫趙氏集團了。

    當時的鬱敏川,又因爲殘廢鬱鬱寡歡,他也沒有學習過任何企業管理相關的知識,董事會必然不會讓他來接任總裁一職。

    無奈,只能鬱墨淵頂上。

    鬱正淵車禍死亡消息一出,鬱墨淵就成爲新任總裁。

    這才讓外界傳出是鬱墨淵爲了家產故意設計害死鬱正淵的緋聞。

    這時,鬱七又問:“少爺,既然二爺從始至終對繼承人之位都沒興趣,他又怎麼會設計那場車禍?”

    鬱敏川回眸看向鬱七,“你覺得,我不信二叔?“

    鬱七一愣,“您信的話,爲什麼會刻意疏遠二爺,還偶爾跟他作對,說狠話刺他?”

    鬱敏川笑了,笑容有些苦澀。

    他伸手摸了摸鬱七的頭,“真羨慕你是直腸子一根筋,腦子裏不裝這麼多東西,才能活得自在。”

    鬱七不解。

    鬱敏川沉默了好一會,也才終於跟開口回答鬱七這個問題。

    鬱敏川道:“車禍的事情,我從始至終都沒懷疑二叔。”

    “當年手術後我在病房醒來,醫生說我腿斷了,我的親生母親完全沒有關心我身體,只是一味地問醫生我還能不能站起來,在聽到醫生幾乎不可能再站起來後,指着我的鼻子罵了整整一個小時。”

    鬱敏川諷笑着勾起脣,“罵我廢物這種話,聽過了也就沒感覺了。”

    “但她當時氣急,有一句話說漏了。”

    “她說‘好端端許什麼全家去看你彈奏會的願,老實像往常一樣讓鬱墨淵送你去不行嗎,都怪你搞的幺蛾子害死了我老公害死了你親爹。’”

    鬱七一個激靈。

    “難道……”

    鬱敏川垂眸,“我父親母親對二叔厭惡至極,那場車禍,也許就是衝着二叔去的,甚至不惜利用我這個親兒子作餌。”

    “斷了腿的我,就是廢人一個。”

    “護士推我去換藥的路上,我聽到了趙芝柳跟二叔在樓梯間裏爭吵,趙芝柳用我來威脅二叔放棄繼承權。”

    “本來從一個鋼琴王子變成殘廢,就已經萬念俱灰了,聽到親生母親毫不在意我的死活,還用我來威脅我唯一在乎的親人。我當時……想過一死了之。”

    鬱七神色一凝。

    鬱敏川繼續道:“護士來給我換點滴時,我偷偷藏起一根針管,想在沒人的時候往血管裏打空氣自盡,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聽到走廊傳來吵鬧聲。還聽到元夙哥慌張的怒吼聲,是二叔在走廊外暈過去了。”

    “我那時是才知道,二叔自責於強硬拉我上車,自責於開車追逐,他把這場車禍的責任都攬在自己身上。他在我病房外面守了三天三夜,不喫飯也不睡覺,也不敢進來看我,直到身體熬不住暈倒。”

    “我只是廢了腿,二叔就這麼自責。”

    “如果我想不開自盡了,他怕是這輩子都要活在愧疚中。”

    “反正死都不怕了,拖着殘廢的身體苟活着,也不算什麼難事。”

    “爲了讓二叔好受些,我裝作狠他的樣子,對他冷漠,跟他作對,怕他不信,還偶爾用斷腿來刺激他。”

    “另一方面,跟二叔疏離,裝頹廢無用,也才更能打消趙芝柳對我的戒備,也更方便你在她身邊做事時,一點一點在暗中收編她的勢力。”

    “我從來沒有懷疑過車禍是他設計的,卻做不到完完全全不責怪他強硬把父親和我塞上車。”

    “有時候,我甚至分不清自己到底是恨他還是不恨他。”

    “但多多少少,還是有點怨的。”

    “要不然,我怎麼會恨得冷漠得那麼入戲呢?”

    “阿七,你知道嗎。”

    “人演戲演久了,是會入戲的,是會沒辦法從角色中抽離的。”

    “三年的裝頹廢,三年的自閉,三年的僞裝,到底還是讓我心理變得不健康……”

    鬱七心疼,在鬱敏川面前蹲下身。

    “少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走了。”

    鬱敏川閉眼,情緒複雜地“嗯”了一聲。

    這時,書房門突然被“嘭嘭嘭”地敲響,然後傳來唐雪瑤帶着哭腔的聲音。

    “敏川,你在裏面嗎,嗚嗚嗚嗚嗚……”

    鬱敏川和鬱七的表情,肉眼可見的染上厭惡。

    但很快,鬱敏川就壓下的這份厭惡,開口道:“我在,進來吧。”

    唐雪瑤趕緊打開書房門小跑着跑到鬱敏川身邊,然後直接蹲下身拉住鬱敏川的手哭訴,“敏川,你要給我做主啊,我好傷心好難過好委屈!”

    手被唐雪瑤握住,鬱敏川眼神寒光一閃而過。

    不過他很快就露出溫柔的笑,輕聲問:“怎麼了瑤瑤,發生了什麼事,你慢慢說。”

    唐雪瑤扁嘴,哭得妝都花了,模樣醜極了。

    她哭唧唧地開口:“都怪唐梨月那個小賤人!她故意指使二叔養的狗來咬我,我不知道那是二叔咬的,就想把它踢開,然後就被二叔看見了,二叔生氣了,就叫唐黎月打我巴掌……”

    “嗚嗚嗚敏川你看,我臉都腫了!”

    鬱敏川看到了。

    他抿抿脣,又問:“然後呢。”

    “然後唐黎月那個小賤人就打了我兩巴掌!足足兩巴掌啊!我長這麼大還沒被人打過呢!”

    “我這不是生氣了嗎,然後那條狗還要吠我,我就生氣想踢它,然後唐黎月自己要跑過來給狗擋地,我纔不小心踢傷了她。”

    “結果、結果……”

    “結果什麼。”

    “結果二叔就讓我叫上我爸我媽,在天黑前去給唐黎月磕22個響頭!”

    “敏川,嗚嗚嗚嗚我受不了這樣的委屈,我纔不要給她磕頭,嗚嗚嗚怎麼辦,你幫幫我嘛……”

    鬱敏川垂眸,輕聲道:“磕頭嗎,還是22下?”

    “嗯!嗚嗚嗚嗚嗚嗚……”

    鬱敏川擡頭,主動用袖口幫唐雪瑤擦擦眼淚,“瑤瑤乖,這個頭確實非磕不可。”

    唐雪瑤一愣:“爲、爲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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