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寒門少相 >第八十四章 作詩取樂
    曹靖此言一出,甲秀樓中的學子又是一愣,按一般邏輯來說,他們的玩法本來就比一般的飛花令更簡單,雖以“登高”二字爲題,但是卻並沒有按傳統“飛花令”的方式行令,已經算是隨意了很多,更何況是臨時給右側的衆人限制。

    衆人一時有些猶豫,從格律的角度看,七言明顯比五言詩更難寫,七言更重視聲調氣勢,五言則更注重情韻表達,也更具有歌詠性質,如果限七言出詩,寫不好是很容易落入俗套的。

    曹靖看出了衆人的遲疑,笑道,“既然諸位更喜五言,那……”

    “且慢。”

    黃衣學子站起身來,對着衆人拱了拱手,然後對着曹靖開口道:“曹兄既然提出了七言,定然是覺得以在座學子的水平定能作出好詩,再有,此登高詩會不過是娛樂爾,莫非我等還會怕了不成?!”

    黃衣少年一席話擲地有聲,慷慨激昂,將衆人鼓舞了一番後,他笑着看向衆人:“而且,既然要玩,不若我們再添點彩頭?”

    “哦?什麼彩頭?”曹靖來了幾分興趣。

    黃衣少年輕飄飄的看了李凌峯幾人一眼,開口道:“在下覺得,不若定三十兩白銀外加一位美人如何?”

    “嘶”

    衆人心驚。

    三十兩白銀,隨意就許諾出來做詩會頭名的獎勵,還外加在場的“神女”一位,要知道,今夜的神女可是明月樓最當紅的幾位,一夜那也不便宜啊,金錢和美女,哪個正常的男人能拒絕?

    李凌峯安靜的看着黃衣少年的表演,覺得少年真是大手筆,隨口就是普通百姓幾年的口糧,比茶館老闆還不遑多讓,更勝一籌。

    果然,黃衣少年的話音一落,剛剛還在猶豫不決的學子臉上的表情都變得躍躍欲試,彷彿勝利就在眼前,只要在詩會上拔得頭籌,隱藏福利暫且不提,光這實質的獎勵就很難不讓人不心動。

    “吾平日就善寫七言詩,如今正趕巧了。”

    “區區七言,有何可懼?”

    “如此我們就不推辭了……”

    一衆學子紛紛點頭贊同。

    既然沒人反對,右側的學子就開始從七言開始作起詩來,所有人都鉚足了勁,誓要將銀子和美人一起收入囊中。

    七言詩果然比五言更難出彩,要想作得不落俗不容易,甲秀樓中的呼聲隨着七言開始漸漸弱了下來,最後都變成了其他人的竊竊私語。

    一衆學子交頭接耳,紛紛議論着右側學子所作的七言詩,看起來都不太滿意。但是大家畢竟心裏有數,也沒有因爲別人作的詩不好就出口諷刺,畢竟在座的衆人中也沒有狂悖無道之人。

    直到輪到李凌峯幾人,何崇煥首先站了起來,他先是向衆人拱手一禮,接着揚了揚嘴角,自信開口:“秋日獨登?處望,一隻王八着上黃。”

    何崇煥吐字清晰,朗朗念出,樓中的衆人先是隨着他念的首句搖頭晃腦,旋即在聽見下一句時猛的愣,面露驚愕。

    “?”

    這是什麼狗屁上下句聯動?

    但是,就在衆人還沒反應過來發表自己的觀點時,李凌峯不緊不慢地放下了手裏的酒樽,然後起身憨笑着接了下句:“遙知土鱉登高處,便是隔壁大傻子。”

    聽見李凌峯開口接了自己的詩,何崇煥先是驚訝,然後不屑,隨即不服氣的沉下臉,“瀟瀟暮雨樓中坐,左牽黃幾旬登高。”

    李凌峯目瞪口呆,好啊你,這我可不能輸,“今?登?望不見,黃鼠有皮人無儀。”

    於是,甲秀樓中響起了兩人此起彼伏的聲音。

    “登高拍欄自遠眺,忽聞隔壁蚊蟲鳴。”何崇煥破口大罵。

    “傍晚登高聞嗔客,鸚鵡嫌籠解罵人。”李凌峯緊隨其後。

    “今又獨登高處望,誰認衣冠不認人?”何崇煥不依不饒。

    “與君攜手登高去,吾輩不鬥少年雞。”李凌峯來者不拒。

    ……

    兩人一唱一和,彼此呼應,你方唱罷我登場,對得那叫一個不亦樂乎,偏偏兩人做的詩全部合乎主題,讓人想叫停都沒有理由。

    諸位學子聽得一愣一愣的,有的彷彿還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原來寫詩罵人可以罵得如此……

    花樣且清奇!

    之前聽見過黃衣少年開口嘲諷李凌峯衆人是鄉巴佬的學子,也漸漸回過神來,一邊幸災樂禍一邊朝黃衣少年投入了一個同情的眼神。

    這比捅了馬蜂窩還讓人難受啊。

    身邊投來的目光讓黃衣少年面色難堪,他本想借機羞辱李凌峯等人,才特意搞的“登高主題接詩活動”,現在完全變成了李凌峯和何崇煥的主場,自己的計劃還沒實施呢,就胎死腹中了,這又如何不讓他火大。

    而且他還沒開始羞辱幾人呢,就被李凌峯與何崇煥兩個人逮着好好“教導”了一番,關鍵是他還不能開口打斷。

    黃衣少年幾次努了努嘴想開口打斷,卻發現自己根本插不進話去不說,連開口的勇氣都沒有,如果此時他開口,就等同於不打自招了。

    氣煞我也!

    黃衣少年在心中大罵,一想到別人如此嘲諷自己,自己卻不能回一句,他就感覺自己的五臟廟就像被螞蟻啃食一樣難受。

    這種憋屈恥辱的感覺,想必自己一輩子都難以忘懷。

    與他同座的幾人此時也忍不住面露慼慼,幾人的算盤落空,他們完全沒有想到會是如今的局面。

    不僅沒有發揮的空間,還沒有插嘴的餘地。而且,就李凌峯二人的口才來看,他們完全沒有接着去羞辱二人的必要了,因爲完全屬於自取其辱。

    於是,在李凌峯與何崇煥一來一往的唱和聲中,黃衣少年從一開始的憤怒不已,也漸漸變成了到最後聽見兩人的聲音都已經麻木不仁了,只能在心中不斷安慰自己要“識時務者爲俊傑”。

    直到兩人說完最後一句,何崇煥意猶未盡的停了下來,他搖着頭對李凌峯拱了拱手,無奈的笑道:“子瞻大才,煥之慚愧。”

    “過獎過獎,煥之兄才高於在下,在下認輸。”李凌峯也回之一禮,頗爲謙虛的擺了擺手。

    曹靖:“……”

    衆人:“……”

    說真的,他們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甲秀樓中一片寂靜,彷彿還未從兩人剛剛激烈的“作詩大賽”中回過神來,李凌峯與何崇煥卻已經施施然落座。

    幾人完全找回場子。

    見李凌峯與何崇煥表現得這麼出色,蔡進當即湊到兩人旁邊,一手分別搭在一人的肩膀上,嘿嘿一笑,“行啊,你們倆,有點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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