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進看着榜上李凌峯的名字,嘖嘖道,“峯弟,恭喜恭喜,你又是第一。”
每次考試,第一名都是李凌峯,他都已經習以爲常了,沒有什麼好驚奇的,不過是峯弟的常規操作而已。
呂爲安也算是李凌峯一路上的見證人之一,他嘆了一口氣,自己離超過李兄又越來越遠了。
“天生李兄,在下一生如長夜。”
李凌峯聽見呂爲安的感慨,多少有幾分不好意思,“爲安兄謬讚,不過是運氣罷了。”
迴應李凌峯的是呂爲安的一個白眼。
何崇煥嘆了一口氣,不知道是爲自己獨具慧眼,押寶李凌峯而高興,還是爲自己屈居老二而悲傷。
聽見李凌峯和呂爲安的對話,他嘴角也忍不住抽了抽。
四人一邊閒談一邊看榜,知道李凌峯高中,屬實把蔡進羨慕住了。
他順着紅榜往下看,李凌峯的名字下面的三個字躍然眼前。
哈?
何崇煥。
蔡進驚訝不已,他雖然知道何兄學問定然不差,從之前在甲秀樓的詩會就能看出,但沒想到,何兄不僅考上了,竟然還是亞元!
蔡進驚訝不已:“何兄,你得了亞元啊!”
聽見蔡進的驚呼,李凌峯和呂爲安二人均擡頭看去,發現還真是。
呂爲安稍微有些意外,不過很快就接受了,唉,又來一個比自己優秀的人,果然理想和現實差距甚遠啊。
“何兄,恭喜恭喜,高中亞元。”呂爲安開口恭賀。
與兩人的驚訝不同,李凌峯像是早有預料一般,拍了拍何崇煥的肩膀,“煥之兄果然大才。”
“咳咳。”何崇煥聽見三人的話,忍不住笑呵呵地指了指榜上的另外兩個名字,“諸位同喜。”
蔡進和呂爲安聞言順着呂爲安所指看去,果然在榜上看見了自己的名字,兩人雖名次稍微靠後,但也不至於落榜。
除此之外,他們還在榜上看到了一個熟悉的名字。
四人看完榜後,皆欣喜萬分。
苦讀多年只爲科考,如今榜上有名,又怎麼能不快活呢?
只不過,四人喜氣洋洋的氛圍和周圍一衆落榜的學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一般這種表情,只能說明一個問題。
那就是考上了啊!
考上了,那豈不是又有潛力股?
於是,那些聚精會神,一直緊盯榜下“風吹草動”的富紳老爺們,就像是貓嗅到了魚腥味,眼睛驀然一亮,朝着四人慢慢圍了過來。
李凌峯四人看着四周的人頭攢動,富紳們都帶着手底下五大三粗的家丁圍了過來,黑壓壓的一片,就像土匪進城一樣,忍不住眼皮一跳。
刈也很自覺的退到了一邊,生怕那些人覺得他和李凌峯四人是“一夥的”。
何崇煥對着挑眉,蔡進和呂爲安也看着他眼中泛光。
峯弟(李兄)之前在甲秀樓的彩頭有五十兩吧,嘿嘿。
李凌峯:“……”
富紳們越來越近,李凌峯突然感受到了一股壓迫感,想着剛剛的賭局,自己被推出去的可能性很大。
於是他靈機一動,臉上的笑意消失,只剩下無盡的懊惱和悔恨。
李凌峯戲精附體,忍不住“哇”的哭出聲來,嚎啕怒罵道,“豈有天理乎,吾如此大才怎會落第,簡直喪盡天良啊……”
一邊說一邊往旁邊退,忍不住想尿遁。
何崇煥:“……”
蔡進:哇靠,峯弟好會,簡直把落榜學子的悲憤和懊惱拿捏得恰到好處。
呂爲安:李凌峯?我不認識此人啊。
不得不說李凌峯的反應快,本來朝着四人而來的富紳聽見李凌峯悲慟的哭聲以及看着他遠去的蕭瑟背影,也忍不住嘆息不已,算了算了,他沒考上不是還有三人嗎。
於是,他們當即改變目標,朝着何崇煥三人而去,李凌峯忍不住鬆了一口氣,而何崇煥三人卻是嚇得皆後腿了一步。
看着李凌峯尿遁,何崇煥計上心來,他連忙着急的對着李凌峯的背影喊道:“李兄,你看錯了,你看錯了……”
“你沒有落榜,你得了解元,李凌峯這不是在榜一處寫着的嗎?”
啊?
李凌峯?
李凌峯來了!!!
李解元在哪?
一衆富紳聞言腳步一頓,放榜到現在他們早就打探到“李凌峯”得了頭名,是鄉試當之無愧的解元,他們還以爲人家看完榜後低調離場了,沒想到人還在。
而且,還看錯榜了以爲自己沒考上。
不行,他們哪能讓李解元受這委屈,必須親自把人帶回家好好安撫安撫,要是能再爲其尋一門好親事,那就再好不過了。
李凌峯剛想誇自己機智,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損友的聲音,他當即大感不妙。
衆位富紳帶着家丁,把地都震得“抖了三抖”,李凌峯一回頭就看見這麼一副場景,當即嚇得肝膽俱裂。
他擡頭看了看笑得一臉賤兮兮何崇煥,再配上蔡進、呂爲安和刈三人“自求多福”的同情目光。
他當即火燒屁股般從地上竄了起來,一下蹦得老高,四處逃竄躲避着各位富紳老爺親切的眼神和一幫大老爺們的“動手動腳”。
“何崇煥,老子真服了你這個老六。”
李凌峯一聲慘叫。
何崇煥聽見李凌峯的聲音,看着不遠處上躥下跳的背影,笑眯眯地問蔡進和呂爲安,“這……何爲老六啊?”
蔡進見李凌峯像一條泥鰍一樣在人羣中來去自如,忍俊不禁的笑道,“我也不知。”
呂爲安和刈也搖了搖頭,兩人眼裏盡是笑意。
於是,府衙門口就出現了築城鄉試發榜至今以來,最震撼的一次名場面,即“解元戲富紳圖”,一個少年的身影在人羣中忽隱忽現,忽上忽下……
如果可以,李凌峯真的想對何崇煥比個國際通用手勢,如果他現在有時間的話。
“……”
李凌峯喘着粗氣,就算他體力過人,但是被這麼一大堆人圍追堵截那也是要命的事,一邊跑一邊躲就不說了,他特麼的還得控制好自己手上的力道,以免傷了人家。
一衆富紳和家丁也喘着粗氣的跟着李凌峯,在“一時之累”和“以後有個當官的老爺做女婿,讓後半輩子乃至後輩的生生世世能提升社會地位”之中,果斷的選擇了後者。
“不是,各位好漢……能不能別追了……”李凌峯汗流浹背,喘着粗氣。
現在追着他跑的人也所剩無幾了,不過還是有人在頑強抗爭,見李凌峯停下來,他們也停下來喘着粗氣看着李凌峯。
“李…李解元…你跑…跑個啥?”爲首的富紳大腹便便,手上的金戒指都汗溼了,他扶正歪了的冠帽,連話都說不利索。
“你還問我……你們不追我,我會跑嗎?”李凌峯無奈。
富紳深深呼了一口氣,將右手背在身後,“在下只是想去府中做做客……”
富紳話音剛落,說時遲那時快,他身後得兩個家丁突然飛快的竄了出去,直逼李凌峯而去。
李凌峯嚇了一大跳,忍不住後退一步,掉頭就要跑,但因爲下意識的後退,他已經失了先機。
片刻後,李凌峯被兩人中的一個偏精幹的男子一把扯住了胳膊,“老爺快來……”
李凌峯下意識想掙開,但是此人彷彿黏在了他胳膊一般,無論他怎麼甩都不願意放開,李凌峯想用力又怕傷到他。
只是這片刻的猶豫,他已經無法逃脫被搶走當“壓寨夫人”,呸,“富紳女婿”的命運。
簡直聞者悲傷,聽者落淚。
富紳老爺見手下的家丁終於把人給他逮住了,不由喘着氣滿意道,“不…不錯…難怪管家要…要吾帶你,說你跑的快,回去……老爺…賞……”
李凌峯:“……”
於是,李凌峯被富紳老爺“請”上了馬車,捉到了“解元”爲婿,他美滋滋的打算把人帶着一起回去好好勸說。
勢必要用金銀和美女破了李凌峯的道心。
李凌峯坐在馬車上,無語至極,心裏的小人默默地給何崇煥記上了一筆。
等馬車緩緩開始前行,李凌峯才悄悄掀開了馬車的簾子,然後看了看前面坐了富紳的馬車以及沒有注意到他的家丁。
然後悄摸摸的算了算窗口的大小,然後毫不猶豫的……
跳窗逃走了。
看着漸行漸遠的馬車,不知道富紳老爺回去後是一副什麼表情,李凌峯的表情卻是“劫後餘生”。
他就地蹲在一旁的石階上,打算好好休息休息,頭頂卻突然被一片陰影籠罩。
李凌峯擡頭就看見一個管家模樣的人,他“嘿嘿”一聲憨笑,就打算腳底抹油開溜。
劉伯看着李凌峯也是“嘿嘿”一聲,然後笑眯眯地對手底下的家丁揮了揮手:“帶走。”
剛從馬車裏跳出來的李凌峯:“……”
如果鳥籠是爲了鳥設計的,那他現在覺得馬車就是專門爲自己設計的,不過分吧?
嗚嗚嗚。
劉伯摸了摸鬍鬚,親切的囑咐道,“李解元喜歡跳窗戶玩,你們可要看緊了,免得他貪玩摔到哪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