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什麼要叫他的名字?
以前的醫生都是叫他“陸少爺”,這個女人在想什麼?
司聽瑜見他又愣神了,張開手掌在他眼前揮了揮,啓聲道:“陸祈川~”
她的聲線軟糯,卻又不顯得粘膩,清透又幹淨,尾音絲絲拉長,語調都是軟綿綿的,有點撒嬌的嫵媚。
陸祈川從沒覺得這三個字如此陌生又瘋狂,女孩的聲音像是帶了鉤子,在他的身體裏竄來竄去,讓他渾身侷促,顯出一點莫名其妙的拘束,隨即,臉頰驀然地紅了起來。
“陸祈川?”司聽瑜又喚了一聲,拖了拖凳子,坐近了些,想要更加清楚地從他的臉上捕捉到細微的神情變化。
陸祈川一聽,耳根立刻染上了粉紅,鼻尖噴出的氣息變得灼熱。
“到底可不可以嘛?”女孩像是迫切地想要得到一個答案,白淨的小臉明晃晃地在他眼前晃悠。
男人眼底翻滾着熾熱的溫度,深深凝視着她的漆黑墨眸,兩人視線相觸,像是枯木中落入了一粒火星般,迅速熊熊燃燒起來,炙熱的情愫同時灼傷了兩個人的眼睛。
陸祈川率先抵擋不住,喘着粗氣,身體“嗖”的一聲往下滑,雙手大力扯過被子,蓋住自己的頭,整個人嚴嚴實實地埋進被窩裏。
隨後,還不忘伸出左手,將空了的牛奶瓶也扒拉進去。
司聽瑜能很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臉頰燒起來了,熱度已經擴散到耳後,向着脖子蔓延,一點都不受控。
她完全沒想到,陸祈川懂了!
他居然能看懂彼此眼睛裏的感情!
他害羞了,所以暫時把自己藏起來······
她這個角度,只能看到牀上拱起的一大包,和枕頭上一些凌亂散落的髮絲。
被子下的某人一動不動,整個房間裏只有倆人清淺的呼吸聲在交織呼應。
司聽瑜身體僵硬,虛握着拳頭,所有的思緒全被他佔領,跳躍奔騰的心臟處理着這股陌生的情緒。
緩了一會兒後,她自顧自地笑了起來,腦子裏莫名浮現起了一個念頭。
她長這麼大都沒有跟男生親密接觸過,陸祈川看着也不像是談過女朋友的人,他倆要是在一起了······到底是誰先親誰呢?
不能再想下去了!
司聽瑜強迫自己暫停腦袋裏狂妄的想法,拍了拍自己的臉,手忙腳亂地收拾好記錄本,望着牀上的人影糾結。
她細嫩的手指伸到一半又迅速收回,從白大褂的胸前口袋裏抽了支筆,隔着被子,輕輕戳了戳將自己團成一團的男人,故作鎮定地說道。
“咳咳,那什麼,陸先生,我要先走了,您······您出來吧!”
說完,她也不管牀上那人的反應,頭也不回地往外衝。
查房?還查什麼房!
他都知道害羞得躲起來了,精神狀態比前兩天不知道穩定了多少!
這樣子的陸祈川,短期內絕對不會選擇自殺。
司聽瑜一路衝回到了值班室,關上門,靠在門板上,緩緩地鬆了一口氣。
同一時空下的另一個空間裏,因爲同一個原因,有一個男人和她擁有同頻的悸動與歡愉。
這太奇妙了。
她平復了一會兒呼吸,放下手裏的資料,進到廁所裏往臉上撲了好幾把水,臉上的熱度居高不下,感覺耳邊只剩下心臟跳動的聲音,半天都緩不過來。
裹在被子裏的陸祈川同樣不好受,他不知道自己爲什麼要藏起來,只是當下那一瞬間,他不敢再直視司聽瑜的眼睛。
將自己整個埋進被子裏後,他甚至都不敢用力呼吸,肩膀上傳來輕微的觸感後,他的大腦迅速分辨出,這不是那個女人的手指。
他聽着女人丟下一句話就匆匆離開,直到關門聲響起、腳步聲遠去,他纔敢躲在被子底下大口喘息。
這種情緒對他來說完全陌生,甚至讓他感覺到了失控的無力感。
她到底想做什麼?
他永遠猜不透這個女人在想什麼,也不知道她的真實目的到底是什麼。
他就像是一個不虔誠的信徒,叛逆地想要逃離,卻還是無法逃離神明的手心,被她牢牢掌控。
而這個神明,是司聽瑜。
神明沒有使用魔法,一夜之間治好他的病。
神明也沒有施展法力,預知他的未來。
他的神明很笨拙,又很努力。
一次次被冷臉相待,一次次被拒絕,還是熱情地想要擠進他的生活,哪怕每天只是一點點。
陸祈川不是沒有感覺,司聽瑜對他的尊重和包容程度,已經遠遠超越了醫生和患者的界限,這不是陸家砸錢就能做到的。
她到底有什麼目的?
有那麼一個瞬間,陸祈川甚至懷疑她是其他家族派過來的臥底,通過控制他的心智,從而擊垮陸家。
但反應過來後,他對自己的想法感到不齒,他不該用最陰暗的想法去揣測司聽瑜純粹的善意。
他一向對自己的思維能力非常自信,但是現在,他的腦袋凌亂的像是一團毛線。
線的盡頭是司聽瑜,但他找不到自己與她之間的關聯。
至於其他原因,他不敢想,也不配想······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狹小的密閉空間讓他呼吸不暢,但陸祈川像是自虐般,心甘情願地待在自己鑄造的牢籠裏。
過了好一會,他的腦袋才從被子裏探出來,眼睛環顧一週,確定房間裏沒有司聽瑜的身影后,這才慢慢掀開被子,拿着空的玻璃瓶下了牀。
洗手間裏,男人低垂着頭,修長骨感的手指在瓶身上細細摩梭,彷彿是要洗淨所有的塵埃,流動的水珠調皮地濺到他的臉上、身上,他也毫不在意。
洗乾淨後,他用手帕將瓶子一絲不苟地擦乾,放到陽臺的小桌子上,陽光透過玻璃折射到他的眼中,給他了無生機的眼睛帶來一絲光亮。
做好這一切,陸祈川從櫃子裏拿出手機,找到陸祈承的聯繫方式,編輯了一條短信,發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