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應她的,是一室寂靜。
男人沉迷於畫作,沒有擡頭看她一眼,甚至在她推門進入的那一刻,還側了側身,像是在故意避開她的視線。
“乖乖,我來啦!”
司聽瑜緩緩走近,在畫架前站定,熱情地宣告着自己的到來。
男人依舊沒有反應,臉上的表情毫無波瀾,手上的動作不停,像是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裏。
如果不是兩人之間擡手就能碰上的距離,她就相信陸祈川是真的沒有注意到旁邊多了一個人。
掩飾過頭,就是明示了。
司聽瑜靜靜勾了下脣,動作緩慢地理了理衣襬,輕咳一聲後,款款往男人身側靠近,一手託着下巴,一手悄咪咪摸上了他的衣角,愣怔地盯着他側首時線條流暢利落的下頜。
真好,就跟解鎖了男友的新形態一樣!
喫醋的陸祈川……刺激,好玩。
女人微翹的眼角壓住了眼底的瀲灩光華,但藏不住的興致還是從眼角眉梢跑了出來。
從這個角度看陸祈川,還真是別有一番滋味~
他的臉型挑不出一絲毛病,皮膚白皙光潔,無處可挑的眉骨細節,額頭的碎髮凌亂中透着一種慵懶的魅惑,狹長的雙眼透着絲絲陰鷙,輕抿着的薄脣顯露出一絲冷峻。
渾身都染着一層內斂疏離的野勁,唯獨高挺的鼻尖處那一顆極淡的痣將他身上的叛逆禁慾柔和了些。
好看得過分妖孽的這張臉,再配上他此時認真專注、不苟言笑的神情,整個人像是溺在光裏如謫仙下凡,不似往日在她眼前的那般鋒芒盡收。
此刻的陸祈川是仙與妖最完美的結合,是矜貴、是優雅、是專注,是驚爲天人的存在!
原本靜謐的房間裏,因司聽瑜這灼熱的眼神忽然變得逼仄起來。
偏生她的眼眸黑亮透徹,不帶一絲拐彎抹角,反而有着一種直白的坦率,似是欣賞,又像是驕傲。
“寶寶,你好帥呀~~”
女人甜膩的讚揚聲在空曠的房間內響起,有些突兀,但足夠真誠。
在素描紙上簌簌爬行的炭筆突然失了方向,向下劃出了一道錯誤的痕跡。
循着炭筆往上,方纔專心致志、胸有成竹的畫家指尖輕頓,脣瓣抿得更緊了,滿臉鄭重與嚴肅,像是被妖精汲取了所有的靈感,敢怒卻不敢言。
顯然是被這動靜聲吵到了,男人微微側頭,懶散地睜了眼,眼神清明,滿眼都是大夢初醒後的失焦感,也不說話,就這麼安安靜靜地看着她。
司聽瑜直白而露骨的打量沒有絲毫收斂,就這麼落入他的眼底,不但沒有不好意思,反而衝着他眨了眨眼睛,眼眸裏靈動的光彩如水銀般傾瀉而出。
面對女人討好的眼神,陸祈川緩緩掀起眼皮,眉目間帶着一股刻意的疏離,神色寡淡,平靜地過分。
與她的視線對上,他也沒有絲毫退讓,理智又冷靜的模樣,只是在兩人都看不見的地方,他垂下的右手指甲狠狠嗑進了肉裏。
兩人目光相觸,無言相望。
一個滿臉笑意、眼神熱切。
良久之後,男人率先敗下陣來。
他像是不願意再繼續這無聊的遊戲般,不耐地移開了視線,脣瓣輕啓,聲音又啞又悶。
“請問,你有事嗎?”
請~問~你~有~事~嗎~
好傢伙,這就開始裝不認識了?!
司聽瑜心下了然,想笑卻又不敢笑出聲,只能裝作暗自難過的模樣,滿臉受傷地偏過頭,然後,默默咬住了自己的口腔上皮。
她不能笑。
這會兒要是笑了,這男人今天是別想哄好了。
她是一個合格的女朋友。
要學着接受男友的不同形態。
哪怕是這種……嘴硬的傲嬌鬼!
冷靜了片刻,女人確保自己不會笑出聲後,緩緩擡起一雙清澈明亮的鹿眼,眸子裏蘊着溫柔的笑意,再度與他的視線交匯,學着他的語氣,認真道。
“沒事,我只是想來看看我的寶貝。”
“……哦。”
“但是,我的寶貝好像不理我了,可能是因爲我不小心打擾到他畫畫了吧。”
“……哦。”
“唉,都怪我太喜歡他了!所以忍不住驚歎了一句,可是他真的好可愛、好帥呀!”
“……哦。”
“怎麼辦,我以後可能得稍微收斂一點自己的喜歡,我的寶貝他,好像不喜歡這麼直白的表達方式,以後我還是變得含蓄一點吧,我的寶貝他不習慣。”
“……”
男人臉上逐漸有了絲絲鬆動的痕跡。
最明顯的,就是他那逐漸染上淡淡紅暈的眼眶和那越來越飄忽的眼神。
明明已經難過到了極致,卻還在強裝不在意!
這個世界上,比鑽石還硬的東西,就是陸祈川的嘴!
以後天塌下來都不怕了,有他的嘴頂着。
一嘴,能充當一個末日安全屋。
司聽瑜無聲地嘆了一口氣,半是無奈、半是寵溺,而後側過身子,面朝着男人靠近了幾分,無視他逃避的眼神,擡手輕輕捧住了他的臉,將自己的額頭抵上了他的,柔聲哄道。
“所以,我的寶貝,現在可以理我了嗎?”
男人的臉頰微涼,觸上她溫熱的手心,立馬無意識地蹭了蹭,似乎是在貪戀這久違的溫暖。
動作永遠比語言誠實。
陸祈川用力眨了眨眼睛,試圖用乾澀的眼皮帶走充盈在眼眶裏的水汽。
視線不再模糊後,他審視的眼神一寸一寸地從下而上,侵略性十足地略過司聽瑜的臉龐,目光深邃、淡漠而又晦暗不明。
等他的視線定格在女人滿懷愛意的眼睛時,心內如同被鈍錘重重地擊打了一下,一股驚濤駭浪般的暖意席捲而來。
與之同行的,還有那股陡然升起卻又不可忽視的委屈之情。
久久沒有得到回答,司聽瑜愈發將臉湊近了幾分,用自己的鼻尖去蹭了蹭他的,極盡討好之意,誘哄道。
“嗯?理我嗎?”
這次,男人從鼻腔裏勉爲其難地擠出了一聲“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