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三秒鐘，司聽瑜已經恢復了剛纔和藹善良、青春洋溢的司醫生模樣。
徒留男人在身側艱難地調整着呼吸。
與她的清冷麪容相比，陸祈川顯然有些過分撩人了，眼皮輕怠，那雙水汽迷離的雙眼一瞬不瞬地盯着她看，像是在無聲地控訴着她的惡劣行徑。
但更多的，也許是回味。
被他這麼一看，司聽瑜莫名感覺到了一絲心虛，乾脆再次伸手捂住了他的眼睛，一本正經地規勸道。
“咳，陸祈川，聲音輕一點，現在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你不能這樣喘……有傷風化。”
男人暫時還沒有多餘的力氣去反駁她的強詞奪理，呼吸卻是下意識地放輕了，不敢再明目張膽地表達自己的情緒。
更過分的是，他的一切感知能力都被女人剝奪了，眼前一片漆黑，任由她掌控着自己的所有感受。
司聽瑜的手掌嚴嚴實實地覆在他的額前，除此之外，再無動作。
黑暗、寂靜、喘息……
像極了那日的情景重現。
陸祈川突然感覺自己像是墮入了無盡的深淵，腦中那些塵封的靡亂、痛苦的記憶不斷攻擊着他的理智，身體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慄。
他害怕極了，像只迷路的困獸般，本能地尋求着安全感，而臉上那抹溫潤的觸感成了他的方向，指引他不顧一切地扣住了身側女人的腰，手腕用力，將人不斷壓向自己。
司聽瑜感受着男人突如其來的親近，以及腰腹部那不斷收緊的雙手，臉上的調笑神情瞬間收斂，心下疑惑，立馬移開了覆在他眼睛上的手。
“寶貝，怎麼了？”
話語未落，她垂眸，看到了男人的眼睛，裏面似乎盛滿了星海，而那星海又匯聚成一個小光影。
在那光影裏，她看到了自己。
陸祈川泛紅的眼睛裏，晶瑩的淚珠下，密密麻麻地寫滿了三個字。
救救他。
他會死的。
司聽瑜頓時慌了神，她不知道剛纔的調戲會對男人造成這麼大的影響，也不知道是哪句話、哪個行爲觸碰到了他的禁忌。
但她知道，陸祈川現在的狀態不對，他很痛苦。
他的病情再次發作了。
一時間，自責和內疚幾乎要將她徹底湮滅。
但她沒有時間去傷心難過，她必須冷靜。
現在，只有她能陪着陸祈川走出夢魘，就像表白前那樣。
“不怕，寶貝，我在你身邊，我會陪着你的，不害怕。”
司聽瑜微微俯身，張開雙臂，用力抱住了男人，極盡溫柔的語氣飄散在他的耳邊。
“寶貝，你是很好的寶貝，我很喜歡你，但是，我好對不起你。”
“陸祈川，你很厲害的，你已經打敗過它好幾次了，這次也可以。”
“不怕，寶貝，我小時候算過命的，那些大師都說我身上的能量很足，我現在抱着你，你感受到了嗎？”
“你一定會沒事的，你這麼好，老天爺都喜歡你，我也喜歡，我很需要你，你對我很重要！”
陸祈川感覺自己的身體發生了變化，變得比之前更奇怪、更失控了。
以前他被記憶吞噬的時候，渾身上下都會泛起細細密密的刺痛，心臟處也會傳來撕扯般的鈍痛。
但這次沒有。
以前他發病時的痛苦是逐漸加劇的，達到閾值後將會持續十多分鐘，等到他的體力完全耗盡後，情緒纔會慢慢平息下來。
但是這次，早在司聽瑜俯身抱住他的那一刻，他身上的一切不適與痛苦都瞬間退卻了。
就連肌肉痙攣、胃部絞痛、意識混亂這些尋常後遺症都沒留下。
就好像是……他的一場錯覺。
他這是，要好了嗎？
也有可能，他的病情惡化了，已經到了迴光返照的地步……
陸祈川不懂，也不想花時間去深究。
此刻的他，身體上的痛苦已經消失了，但內心深處的不安與恐懼依然存在，時刻挑釁着他的理智。
就當他是一個自私又可惡的騙子吧。
他貪戀此刻的柔情，享受被環抱住的溫暖。
所以，他還不想放開，他想被抱得更緊、更久。
他太知道怎麼調動司聽瑜的同情心了，只需身形稍稍顫抖，或者從喉嚨裏擠壓出小獸般的嗚咽，又或是將臉埋得更深一點……
“好好，寶貝，不害怕不害怕，我再抱得緊一點好不好？”
“嗯。”一聲微不可察的迴應從男人脣邊溢出。
“好，抱緊我的寶貝，不怕，我會一直陪着你的，乖。”
“真，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我喜歡你，陸祈川，我想要一直陪在你身邊。”
“可是，我我不好。”男人微微挺身，藉着說話的功夫，將臉蛋往上移了移。
“你好！你是世界上最珍貴、最可愛的寶貝，誰敢說你不好，我會揍他的！”
“但是，我有病的，你不該管我。”
找到了熟悉的位置後，男人舒服地偎嘆了一聲，而後渾身舒展地將腦袋埋了進去，但說話聲音卻還是破碎又委屈。
“沒關係，我也有病的！我們兩個都有病，所以纔會喜歡對方，是不是？”
“嗯，可是，我是一個失敗的人，我配不上你的，嗚嗚嗚。”
陸祈川一邊說着，一邊放鬆地用鼻尖來回蹭着女人身上的衣料，鼻翼聳動，像是小狗一樣到處嗅着，似是在巡視自己的領土。
女人一聽他說這話，心臟就揪揪地疼，騰出一隻手順着他的頭髮，還將自己的臉頰湊了過去，極盡憐愛地輕吻着他的額頭。
“怎麼配不上！寶貝，你是一個優秀的寶貝，你把我畫得這麼好看，情緒又這麼穩定，人長得還好看，我喜歡你還來不及呢！”
“嗯，可是，這個世界上有，有很多比我好的人，你也會喜歡他們的！”
“不會！陸祈川，我只喜歡你，我只想和你建立戀愛關係！”
“那，那你剛纔去幹了什麼？見了誰？”
“沒幹什麼！我剛纔和彭……”
等等，發病的男人說話邏輯性這麼強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