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這番解釋,陸祈川方纔放下心來,重新把包背好,輕聲道了聲謝謝,並且表達了自己的擔憂。
“哥,謝謝你,不過,你把錢都給我了,你還能娶得起老婆嗎?”
陸祈承看着他滿眼真誠、一臉正經的模樣,張了張嘴,吐槽的話怎麼也說不出口了,權當他是真的不懂,寬慰道。
“放心,這只是我的一部分錢,不耽誤我的正常生活,不過小川,你還是得好好努力,以後哥哥要是沒錢了,你記得資助一些。”
“我知道,哥,我會好好賺錢的,等以後……我也給你買婚房!”
“……嗯,進去吧,平日裏多給司醫生買些東西,不要虧待了她,要是沒錢了,隨時跟哥說。”
“好,我記住了。”
陸祈承看着眼前堪稱改頭換面的男人,突然有些感慨,不自覺地擡起手,虛握成拳,在他肩頭錘了兩下。
陸祈川聞聲而動,連忙騰出右手,預備還他兩拳。
陸祈承脣角微勾,趕在他擡手前,瀟灑轉身,徑直走進了電梯裏,不再說任何煽情的話,輕輕點了下頭後,便自覺地離開了。
他知曉分寸,十分有邊界感,並且沒有窺探陸祈川和司聽瑜的私人領地的想法。
只要陸祈川能好好活着,他們願意爲一切讓步。
這是陸家人的共識。
其實說起來,如果沒有陸祈承及其父母的配合與支持,哪怕上天創造了一百個司聽瑜,也拯救不了這一個陸祈川。
但沒有人會去爭這個功勞。
陸祈川現在被很多人愛着,這就夠了。
樓下。
陸祈承將車從地下車庫開出後,沒有馬上駛離,在霧濛濛的黑夜裏,他脫了大衣,將墨色襯衫的衣袖卷至胳膊以上,一手把着方向盤,一手夾着煙,靠着座位背椅,緩緩闔上了眼。
菸絲被點燃,飄渺的煙霧在街尾的那盞路燈的照射下氤氳飄散,男人沒有貪戀菸草的片刻爽感,只是輕嗅着這股能安撫他情緒的味道。
菸絲燃盡,他也適時睜開了眼,雙眸中的溫潤之色迅速退散,取而代之的是一貫的矜貴與疏離。
他手指輕擡,摁下啓動鍵,而後平靜地打開車窗,操縱着方向盤,朝着陸家的方向駛去。
轎車在寬闊平坦的大陸上行駛,流暢的車身裹挾起了無數的風浪,男人額上的黑髮被凌冽的晚風吹起,露出光潔的額頭,衣服灌滿風亂擺,連帶着方纔縈繞其上的菸草味道也盡數吹散……
樓上。
陸祈川將行李堆放在一邊,對着門口消防栓上的反光玻璃,整理了半天自己的髮型,腦袋裏不斷思索着等會兒見到司聽瑜後的措辭。
光是想到這個家有她在這件事情,就足以讓他心室充盈、指端麻木了。
終於,在秒針走至原點的那一刻,他摁下指紋,打開了家門。
他放輕了腳步,有些呆愣地掃視着周圍的一切。
客廳的窗戶貼上了紅彤彤的生肖圖案,沙發上多了好幾個五顏六色的抱枕,餐吧島臺上放了一大束嬌豔欲滴的鮮花。
還有……樓梯口那個粉色花紋的硬質行李箱。
還未看見司聽瑜,但這個家處處都充斥着司聽瑜的身影。
陸祈川不知道該用什麼樣華麗的辭藻來形容自己的心情,就好像體內突然生出來一股奇妙的暖流,飄散在他軀體的各處,在這一刻,暖流匯成汪洋,朝着他心臟最柔軟處奔襲而去。
此時,只有肩膀的微微顫動能表達出他內心深處的震撼與悸動。
他很喜歡這種有所期待的感覺。
就好像這個荒蕪無垠的世界上,總有那麼一個人,在等着他回家。
他現在迫切的、渴望的、瘋狂地想要見到司聽瑜!
男人再也按捺不住心尖的顫動,他想要加快腳步,朝着二樓有響動的地方靠近,但短短片刻,他的雙腿像是麻木了,僵直在了原地。
看來,他的身體比他更不適應這種被人無限珍重的感覺。
在經歷過童年那次滿心期待又落空的事件後,他這副不爭氣的身體,像是得了創傷後應激障礙,一遇到這種情況,就會自動觸發保護機制,試圖讓他不再期待。
不期待,就不會失望了。
但是現在,情況已經不一樣了。
他再也不會被對比,更不會被放棄了!
陸祈川咬緊了牙根,指尖用力磕進了手心的皮膚,他試圖用自己的思維去調動不那麼協調的肢體。
現在,他該上樓了。
司聽瑜已經朝他走了九十九步,剩下的這一步,該是他來走了。
但事與願違,他全身的反射中樞在這一刻被過去的陰影所籠罩,渾身上下的效應器盡數失靈,只剩下麻木這一種感覺在傳導。
在這麼重要的時刻,他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
甚至,他需要一手扶着牆,才能勉強維持住自己的身形。
陸祈川嘗試調動全身的肌肉,但都失敗了,一種無力的挫敗感險些將他擊倒在原地。
不過,他現在是得神明眷顧的人。
神明怎麼會捨得讓他傷心呢?
“陸祈川!我在這裏,你是不是找不到我啦?”
司聽瑜在二樓樓梯轉角處探出頭來,笑盈盈地看向他,見他發愣,又喊了一句。
“陸祈川,我在家裏等你好久了,你怎麼纔過來,再等下去,我都要睡着了!”
女人穿着一襲米杏色的針織長裙,露出一張明豔嬌媚的臉,許是被暖氣所染,她的臉頰上還蘊着薄薄的一層紅暈,蓬鬆的栗色波浪卷慵懶地披在肩頭,更添幾分柔美。
她將胳膊支在復古法式欄杆上,微微傾身,說完看似抱怨、實則撒嬌的一句話,素白的手掌捧上小臉,就這麼盯着他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