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男人也好奇怪。
果然,不是什麼男人都像陸祈川一樣可愛的。
司聽瑜完成了自己的任務,並不打算多和他多聊,收好筆,正打算告辭。
“好了,傅先生,該瞭解的情況我都瞭解了,您有任何情況可以直接摁牀旁的鈴,哦對了,明天做胃腸鏡的話,您最好找個人來陪護,麻藥效果需要五到十分鐘才能消散,這段時間需要有人陪着你。”
男人沒答應,也沒拒絕,就這麼淺淺笑着,時刻注視着她,等她說完,忽然問了一個十分沒有邊界感的問題。
“司醫生,你有男朋友了。”
雖然他是肯定的語氣,但司聽瑜依舊搬出了以往回答過無數個年輕男病人的那套說辭,圓潤的杏眼眨動了兩下,像是不好意思般輕聲承認道。
“嗯,我有男朋友了,我和他感情很好,是我追的他。”死心吧,富哥。
陸祈川的正宮地位永遠不會動搖!
傅妄聽到了自己早已知曉的事實,本該遊刃有餘地應對,但他臉上完美的微笑有一瞬間的凝滯,像是女孩回答中的最後一句話在他的意料之外。
不過,他很快便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像是無意識地嘟囔了一聲。
“哦,是嗎?想不到,他還是處於上位的那個……”
VIP病房很安靜,安靜到司聽瑜能輕而易舉地聽清楚男人說的每一句話。
又或許,男人根本就是說給她聽的。
司聽瑜感覺自己已經觸碰到真相了!
這個男人很有錢,還是本地人,說不定就是北市哪個姓傅的世家大族的孩子。
對於這種家庭的信息蒐集能力來說,想要調查出她和陸祈川的戀情,不算什麼難事。
所以,傅妄的目的已經很明顯了……他就是對家派過來的臥底!
想要通過挑撥她和陸祈川的關係,從而達到瓦解司、陸兩家利益共同體的最終目標。
真是好大一盤棋!
不過沒關係,她和陸祈川把日子過好,比什麼都強。
“是的,我男朋友人長得帥,脾氣也好,還非常支持我的工作,我很喜歡他。”
男人聽到這句話,驀的擡起眼,犀利的眼神爲那狹長深邃的黑眸染上了一層薄薄的寒冰冷霧,連帶着他的聲音,都愈發艱澀。
“很喜歡?司醫生,你真的……瞭解他嗎?”瞭解之後,你還願意接受曾經墮入過地獄的他嗎?
“正在瞭解的過程中。”
司聽瑜的每一句回答都在男人的意料之外,他始終沒有得到將話題延續下去的機會。
傅妄的眼神更加幽暗,探究嘲弄以外,還多了一絲玩味。
“那就祝你,早日瞭解他的全部。”
“謝謝,傅先生,感謝你的金玉良言!”
傅妄:“……”
“如果沒什麼事兒,我就先走了,中午我男朋友就要來給我送飯了,哎,伯母也真是的,都說了醫院職工食堂有飯菜,她還是堅持親自給我做營養餐,哎,我真是好福氣。”
不是愛打探她和男朋友的甜蜜日常嗎?
傅妄沒有馬上接話,身體微微傾斜,擡手從牀旁櫃子上拿出了一根薄荷煙,放在鼻翼下聞了聞味道後,直接點燃吸了一口。
司聽瑜勸告的聲音還是晚了一步:“病房內禁止吸菸!傅先生,請你配合,否則我會通知保衛科。”
“呵,司醫生,你還真是……愛憎分明。”層層疊疊的煙霧隨風升騰,隱沒了男人的表情,只看見一片朦朧後那張雋秀的面龐透着絲絲青白之色。
傅妄淺淺地勾動了他精緻的脣角,夾着煙的手指輕擡,朝着司聽瑜示意了一下後,直接攥滅在了掌心裏。
然後,他看向女孩,刻意展現的俊逸飛揚的笑靨裏,透出了點點嗜血的寒意,黑眸凌厲又尖銳,眼底流轉着雄性濃郁而危險的邪氣。
嘶,菸絲都掉牀上了,不愛乾淨!
司聽瑜感覺再和他對話下去,自己血壓都要高了,擺了擺手,徑直往病房門口走去。
“有事摁鈴,沒事睡覺,明天胃鏡,記得找人。”
看着小姑娘漸行漸遠的背影,傅妄溫和的臉上流露出些許戾氣,像是野獸受傷後混合着兇狠與脆弱的神情,他笑得蒼白又森冷。
終於,在司聽瑜摁下門把手時,他出聲叫停了。
“司聽瑜。”
後者微微偏頭,繃着一張小臉公事公辦道:“還有事?”
“等明天,你來查房時,我給你看張照片吧。”似是覺得自己這樣的說法不夠有吸引力,男人補充道:“一張,你絕對會感興趣的照片。”
“很不巧,明天我調休。”
“你不是明天還要給我約胃鏡?”
“是呀,我三秒鐘前臨時決定的,胃鏡我會在系統上給你約好,安排其他醫生過來帶你。”
“那就等你休假回來。”
“隨你。”說完,司聽瑜便頭也不回地出了病房。
她沒時間在這裏聽男人說這些似是而非的胡話,至於照片,她倒是有幾分興趣。
不過,傅妄很顯然是衝她而來的。
只要她穩住了,那麼該着急的,就是對方了。
司聽瑜不懂什麼話術謀略,也沒有那麼老成穩重的心態,只不過,她在本科期間學過醫學心理學,還在這門科目上拿到了滿績。
傅妄將自己的底牌隱藏的很好,但他太過於心急了。
他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在迫不及待地引導她去探究、去好奇、去詢問。
可她目前的生活順遂無憂、充實快樂,沒道理爲這些未知的真相消磨自己的好心情。
司聽瑜很自信,她過往的二十六年人生絕無漏洞。
既然這樣,那就……
他不說,她不問。
他一說,她震驚。
主打一個以不變應萬變。
……
病房內,直到女孩身上獨有的香氣完全飄散,男人才從入定般的凝望中回過神來。
他攤開大掌,看着菸絲菸灰下那塊被高溫灼傷的皮膚,面無表情地用指甲磕了上去,手指力量不斷加重,本就皺巴的表皮層更是一戳就破,血絲摻着透明的組織液汩汩流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