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聽到她的話，臉上的笑容愈發深刻，輕輕點着頭，像是在消化這個消息。
半晌後，他淺笑出聲，裝出了一副善解人意的模樣，順從道：“精神科嘛，司醫生，陸祈川應該也在這個科室看過病吧？”
司聽瑜嗤笑了一聲，冷冰冰道：“職業規定，不能泄露患者隱私，無可奉告。”
“嘖，司醫生，你對他還真是保護的緊，不過，既然是陸祈川看過的科室，那我也看一下吧，司醫生，我聽你安排。”
“……？”司聽瑜被他猥瑣且無恥的新戰術噁心得小臉微皺，不適感更加強烈。
“對了，司醫生，我聽說在陸祈川住院期間，你曾給他送了好久的飯，我可以申請這項特權嗎？”
“你沒這資格！”
“好吧，真遺憾，司醫生，我還聽說你以前經常帶他去樓頂天台散心，我覺得，我也需要進行這項心理康復活動，我現在的內心很陰暗，很不健康，萬一哪天危害社會了怎麼辦？你說呢，司醫生？”
至此，司聽瑜知道傅妄已經調查清楚了她和陸祈川相遇以來的所有事情，她知道兜圈子已經沒有用了，乾脆直接詰問道。
“傅妄，你什麼意思？”
男人終於從她平靜的臉上找到了一絲波動，而這一變化，是他引起的。
詭異又病態的滿足感陡然升起，衝擊着他沉睡的每一根神經。
既然陸祈川都能，那他，爲什麼不可以呢？
傅妄看着眼前身材嬌小但氣場十足的女人，眼裏的玩味更甚，一想到她站在身側，與自己並肩的畫面，他就渾身興奮，眼眸深處像是冒了火，激動到臉頰上的肌肉都在微微顫動。
“司醫生，我只是想體驗體驗陸祈川這一年來的生活，當然，作爲交換，我會適時告訴你一些更隱祕的內幕，關於那場綁架案。”
司聽瑜沒有馬上接話，暗自忖度着，像是在思考這筆交易的可行性。
男人也不催促，就那麼饒有興致地觀賞着她。
從女孩戴着雛菊髮卡的頭頂，再到她彆着卡通計時器的胸前口袋，最後看到了她裹着白大褂的全身。
莊嚴又肅穆，專業且高雅。
就像一位純潔的白衣天使一樣。
既然是天使，當然有義務拯救他！
傅妄爲自己的行爲找到了一個合適的理由，那麼接下來的一切，他都是有理有據。
司聽瑜假意思考着，察覺到男人落在自己胸前那道逐漸幽深的目光時，她咬着牙側了側身，不耐煩道：“成交。”
“嗯，合作愉快，司醫生。”男人聞聲說了一句，主動伸出了右手，擺足了紳士姿態。
小姑娘揚了揚小臉，權當沒看見，口無遮攔地直接罵了一句。
“握什麼手？我都這麼討厭你了，怎麼可能和你握手！”
男人微怔了一會兒，像是沒懂她突如其來的態度轉變是因爲什麼。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小姑娘已經攤了攤手，示意道：“你剛纔已經體驗了一次陸祈川的待遇，作爲交換，你的內幕呢？”
“請問……司醫生，我什麼時候體驗到他的待遇了？”
“我剛纔罵你了，陸祈川也經常被我罵，所以該你表示了。”
傅妄倒是沒想到她的小腦袋轉得這麼快，無言注視兩秒後，點了點頭，倒是沒有耍賴，真的拋出了一個她不知道的消息。
“司醫生，你知道那場綁架案，是誰策劃的嗎？”
司聽瑜孤惑地掃了他一眼，順着他的話問了一句。
“誰？”
“傅明遠。”
“你爸？”
男人像是有些爲難，猶豫着承認道：“嗯……算是吧。”
“他爲什麼要策劃這些，明明你……”也在其中。
剩下的話，司聽瑜說不出口了，司家從小良好的教養讓她無法殘忍地戳人痛處。
傅妄自己卻像是沒事人一樣，笑着回答了她的疑惑。
“就和你想的一樣，我是傅明遠親自設下的的誘餌和掩護。”
男人說這話的時候，眼神裏沒有絲毫悲傷，冷靜到像是在說陌生人的故事：“司醫生，你不知道吧，我的母親是一個三流外圍，常年混跡在酒吧、舞場，你應該沒去過這些燈紅酒綠的場所吧？也是，你這樣的身份，怎麼可能去這些地方呢。”
這是獨屬於壞人的陳述階段，司聽瑜沒有接話，更沒有回答。
“我母親運氣不錯，釣上了傅明遠，還懷上了孩子，但她運氣也不算好，傅明遠是個畏頭畏尾的膽小鬼，拋棄了她不說，還不肯認下我，傅太太又是個眼睛裏容不得沙子的，我母親當時被逼得躲躲藏藏，比乞丐都不如。”
“司醫生，你聽我的名字，傅妄傅妄，傅亡傅亡，這就是我母親對我父親最惡毒的詛咒！”
司聽瑜從來不知道，在世界的背面，還有這麼多黑暗的事情發生，但她做不到共情眼前的男人。
從一開始，她心裏的天秤就已經完全向陸祈川那邊傾斜了。
傅妄所說的這些，她只會當成故事去聽，不會同情，更不會憐憫。
她在意的，只是陸祈川當初被綁架後的真相。
男人還在繼續着他不算控訴的控訴。
“我母親躲了沒幾日，就被傅太太的人處理了，司醫生，你一定很好奇我是怎麼活下來的吧？”
“……”其實沒那麼好奇，她只想聽和綁架相關的部分。
悽慘童年什麼的，可以跳過。
但男人卻像是找到了一個合格的傾訴對象，沒有理會她面上的無動於衷，自顧自的說了下去。
“因爲我母親給了我一個好身體啊！誰能想到呢，傅家正牌大少爺居然是個急性粒細胞白血病患者，司醫生，你一定清楚這是個什麼病吧，他要活，就必須有骨髓供體，而我，很幸運，因爲配型合適，被留了下來。”
“後來到了七八歲，大少爺看起來已經康復了，自然也就不需要我了，剛好當時傅明遠被陸雲景壓制得像條狗，所以，他想到了做這場局。”
“陸雲景那人，做事向來無所顧忌，但他偏偏是個好丈夫、好父親，爲了陪兩個兒子搭積木，他甚至能推掉上億的收購案，傅明遠覺得自己找到了他的軟肋，於是想出了這個自認爲能一舉擊潰陸家的好辦法，他聯繫了兩個國際罪犯，實施了這場綁架。”
“我，就是傅明遠用來撇清關係的棋子，也是棄子。”
“他這個計謀真是好啊，一箭雙鵰，既解決了我這個麻煩，還能打擊陸家，讓陸祈川他們兩兄弟反目，讓陸雲景一輩子活在愧對兒子的陰影下。”
“只不過，傅明遠實在是太菜了，陸家小兒子已經被我傷成那樣了，他還是搞不過陸雲景，更不用說後來上位的陸祈承。”
“不過司醫生你放心，傅明遠有罪，我已經讓他成爲植物人了，我那個白血病的哥哥，我也已經解決了，至於這位心狠手辣的傅太太，當然是父死子繼啦，她想保住其他幾個孩子，只能選擇和我苟合呀，不過，我感覺她也挺享受的~”
“！！！”
司聽瑜感覺自己的耳朵受到了侮辱，厭嫌的目光在男人身上掃射，氣憤道：“你神經病啊！跟我說這些幹什麼？！”
“司醫生，你生氣了嗎？”
“沒有生氣，我只是覺得你噁心！”
“噁心嗎？”男人像是一個不知分寸的孩童，擡起胳膊嗅了嗅，一本正經地指正道：“司醫生，我身上不噁心，你要不要聞聞？”
“夠了！傅妄，我不管你有什麼目的，麻煩你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我真的會報警！”
“可是，司醫生，不出現在你面前的話，我就要去找陸祈川回憶往昔了，你真的希望我那樣做嗎？”
司聽瑜可以不在乎傅妄，但她不能不在乎陸祈川。
傅妄出現，陸祈川就會難過。
他這纔剛剛過了幾天正常生活，如果因爲傅妄，他再喪失求生意志怎麼辦？
司聽瑜絕對無法承受失去陸祈川的後果，她也不捨得讓陸祈川遭受半點傷害。
“傅妄，你到底想幹什麼？！”
男人無辜地擺了擺手，若有所思道：“我也不知道自己想幹什麼，不過，司醫生，我願意告訴你我手裏的籌碼。”
“你說。”
“我手裏有三張照片，是從傅明遠手裏拿到的，放心，都是底片，這是第一張。”
傅妄說着，指了指她悄咪咪藏到了背後的那張血痕照，毫不在意地繼續道：“這張照片可是很珍貴呢，前幾年我一時興起，寄了張複印件給陸祈川，他收到後馬上就自殺了呢，不過很遺憾，他被救下來了，現在，司醫生，就當是見面禮，我把這張照片送給你啦。”
司聽瑜聽着他詭異的語氣，忍不住將手攥緊了一些。
她沒想到，幾年前讓陸祈川無法完成學業、緊急遣送回國的幕後黑手，居然也是傅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