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沒事,去忙吧。”林向晚朝他微微頷首,一邊向最中心的位置走去。
聯絡室的中心位對面是一扇巨大的全景落地窗。
曾經,這裏是觀看全市景觀最好的地方;如今,入眼的卻是漫天的昏黃和黑色。
強烈的視覺壓迫感,似乎在昭示着世界的終結。
還有意義嗎?林向晚在心底問着自己。
沒意義吧,這個世界馬上就要毀滅了。她在心裏回答道。
“陳洄。”突然有人喊着她的名字。
林向晚後知後覺地轉過身,對面是一個拄着柺杖的女人,可看她的模樣,如今至多不過四十歲。
而且,對方身上沒有任何靈力波動的感覺,似乎並非玄門中人。
林向晚生怕露出身份馬腳,只是朝對方點點頭,並不說話。
好在對方沒有在意她這點冷漠,一步步走近她,問道:“你現在,還想着救世嗎?”
女人的目光落在外邊的天空上,語氣裏除了麻木的漠然,還有幾分走到窮途末路的哀嘆。
“我不知道。”林向晚從心而答。
“謝部長從頭到尾都沒想過要把他的同門捲入其中,司道長揹負起重任的時候唯一的交換條件就是讓你遠離。”女人頓了頓,呼了口氣,“你能答應我們的請求,已經很讓人意外了。”
林向晚聞言,忽然明白了宋宇當時說的“不守信用”是什麼意思。
普通人想要尋求庇佑,而在《重回》的衝擊下,向強者求救就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伴隨着兩撥最有天賦的玄門之人犧牲,真正到了玄門式微的境地,“林向晚”這位“謝山、司文雲”的同門師妹,就成爲了最好的選擇。
但,“林向晚”不能回來,因爲這是司文雲的條件。
所以,“陳洄”來了。
心口疼得厲害,林向晚已經分不清,那到底是對現狀的擔憂,還是對兩位師兄的懷念。
她一直在用上帝時間觀看着另一條世界線的故事,可這一刻,她切切實實察覺到了實感。
嘟嘟嘟——
又是一道警鈴。
又是一個據點消失。
林向晚看着朝這邊壓過來的黑雲,聽到了身後的議論紛紛。
“放棄吧,沒用的。”
“我們輸了。”
“他們沒贏,我們憑什麼?”
“就算苟活到最後,又有什麼意義?”
“就這樣,算了吧。”……
絕望的情緒在這間聯絡室中蔓延開來,大家逐漸停下了手頭的工作,彷彿在做最後的哀悼。
林向晚在那一瞬間想到了很多人,最先想到的就是謝山和司文雲,接着是最近陪她玩遊戲的玩家們,她遇到的造夢者們,還有,陳洄。
林向晚莫名想起了第一次看到陳洄真面目時的場景。
那時她剛靠着洗手間的門哭完,眼眶和鼻頭都紅紅的,在那張熟悉的臉上,除了疲憊、茫然、無奈,還有毅然決然的拼勁。
林向晚忽然側過身,對着那女人問道:“能給我一個擁抱嗎?”
林向晚輕輕環抱了一下女人,說實話,其實她不知道這人是什麼身份,可她想了想,如果兩位師兄在這裏,應該也會毫不猶豫地抱住她,告訴她不要怕吧。
“還沒到最後。”林向晚突然說道。
“什麼?”女人的手有些僵。
“我說。”林向晚退開半步,朝她莞爾,“還沒到最後。”
指尖微動,瞬移符成。
林向晚在扎眼的功夫,已經當着所有人的面到了室外,與他們隔着玻璃窗戶凌空而立。
她無暇回頭去看,身後的人會是什麼反應嗎,快速畫了一道屏息符,然後照着記憶中又畫出了陳洄研究的防禦符,便用着御風訣朝結界邊緣飛去。
地面上,是如逃難一般往特殊部門所在之處聚集的普通人。
不是沒人看到半空中與他們逆行的道士,只是,他們已經沒有精力在分散給這樣的景象。
林向晚撫摸着心口的跳動,一鼓作氣朝着黃沙深處前行。
陳洄這幾個月裏,研究了另一套做法。既然防不住《重回》,不如主動攻擊。
林向晚知道,比起陳洄,她還有很多不足,但她不想坐以待斃。
這個世界註定會毀滅又如何?哪怕再爭取一點點的時間,她也不能讓自己留下遺憾。
她的師父、大師兄、二師兄都不曾後退,她怎麼能成爲膽小鬼呢?
闖入黃沙的一瞬間,林向晚的視線全然模糊,窒息感險些讓她直接從空中墜落。
她一邊畫着屏息符,一邊操控御風訣穩穩落地。
風很大,吹得她臉疼,她接着畫出一道護身符給自己加點防護措施。
鬼氣、妖氣縱橫,林向晚感覺自己被一陣陣負面情緒籠罩。
隱約之間,她看到了穿着嫁衣的新娘、一身校服的孤傲少年、十指流着血的憔悴婦人、打着領帶的清朗男子、一身孝的古裝女人、追逐着什麼的狐耳少女……
恍惚之間,又似乎出現了讓她熟悉的師父、兩位師兄……
她忽然停下腳步,因爲在黃沙之中,有一道身影朝她而來。
“我輸了。”對方開口說道,“你呢?你還想做什麼呢?”
“我?”林向晚眯着眼,看着對方那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忽而歪了歪頭,“我當然是在完成,你未完成的使命。”
話音落下的瞬間,她猛然丟出一道符紙。對方似是沒料到她會有這樣的動作,定在了原地。
這是她從陳洄桌上順來的驅魔符,當驅魔符落在對方衣服上的瞬間,頓時出現了層層花火,將人包裹在其中。
對方突破了火圈,剛想要動手,更多的驅魔符朝她甩了過去。
“啊!”對方喊叫着後退。
剎那間,代碼牆出現,林向晚不帶猶豫奔向那片藍色。
眼前的一切突然變得模糊起來,周圍的光線開始急速流轉,彷彿被捲入了一個巨大的漩渦之中。
林向晚感到身體瞬間失去了重量,整個人像是陷入了一片虛無的深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