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搖子嘆了一口氣,說:“都怪我學藝不精,那年雲遊時跟着一個茅山道士學了點皮毛,知道些異術,日子久了也有了一定的名氣,來找我設符驅鬼的人越來越多。但是我師兄說我不務正業,於是將我趕下了山,這輩子我最恨的人就是他了,可是我又幹不掉他。

    其實你們進清雅閣時,我已經注意到你旁邊這位少年手腕上的紅繩了,而當你拿出攝魂符時,就明白肯定是師兄讓你們來找我麻煩的,凡是師兄要保護的人,我都想害死他們,這樣不僅可以報仇,更能揚名。有這條紅繩的我不敢碰,所以只好拿你作法了。本想着讓你發瘋,借你之手幹掉這位戴紅繩的小哥,誰承想反而害了自己。”

    我去,沒有這紅繩的保護,我還真成了大冤種了,我聽了氣就不打一處來,就我暴脾氣,真想扇這傢伙幾個大嘴巴子,再喂他喫翔,我剛想上前打這貨,胖子一把拉住了我,說:

    “先別打,還有很多話都沒問呢?”

    我強壓怒氣,接着問:“這回可以說說這攝魂符和鎮魂衣的事了吧?”

    扶搖子垂下頭,癱坐在地上,有氣無力地說:“十幾天前的夜裏已經很晚了,來了一位公子打扮的人,來了二話不說就讓我起一張攝魂符,還要一件鎮魂衣。我知道索要這兩件東西的人肯定來頭不小,而且對茅山法術也有了解,但我不是很想惹麻煩,面對他要了個天價。誰知這人竟然沒有還價,直接掏出了幾錠金子給我,比我要的價還高,我一看這下賺大發了,就給他了。”

    我問道:“他叫什麼,什麼來頭?”

    扶搖子搖了搖頭,說道:“幹我們這行的,尤其是來起符的人,都不願讓人知道姓名,所以我並沒有問。”

    我氣道:“那你總該知道他長什麼樣子,有什麼特徵吧?”

    “他長得什麼樣我不知道,他戴着一個貓頭鷹的面具,不過身材魁梧,穿着黑色長袍。他來時,我遞給他一杯茶,他是用左手接的,右手藏在袖子裏,我想他不是個左撇子,就是右手受傷了。”

    “還有一點,他不是本地的口音,像是蘇州人士,雖然他努力學着說長安話,但是夾雜着江南口音。我知道的就這些了,其他的真的什麼都不知道,我就是想賺點錢,也知道這符咒只對死人起作用,也並不犯什麼王法,所以就賣給他了。”

    看來再問也問不出什麼東西,我們將他綁起來,準備帶回長安縣衙。那個道童已經死了,胖子勘驗後確定是扼頸而死,並無其他可疑,於是我們將他的屍首用桌布裹了,埋在了白雲觀後面的院子裏,也算是入土爲安吧。

    閒言少敘,我們將扶搖子綁了,讓他跟我同乘一匹馬,胖子騎了匹馬,第二天返回了縣衙,將他交給縣老爺,這是重要的證人,而且身上也有命案,縣太爺將他暫時關押起來,等待過堂。

    我們去的這兩天,縣衙已經張貼了林婉兒的認屍報告,但是一直沒有人來認,我覺得很奇怪,一個大活人,而且是一個很有錢的大活人,失蹤了十幾天竟然沒有人來認屍,這真的是有些出乎意料。

    既然沒人來認屍,我們只能重新尋找線索了。

    胖子將林婉兒穿的中衣剪下來一塊,用一種特殊的藥水將衣服上的血污洗乾淨了,這時可以看出這塊中衣料子是非常講究的,蠶絲的,而且上面有精緻的刺繡,繡着一朵纏枝夕顏花,非常漂亮的一朵藍色花朵,看起來清幽脫俗。這可不像是長安繡坊裏的活,一般本地的繡樓或繡坊都會繡雍容的牡丹或百合,象徵吉祥富貴,這應該是從蘇州過來的。

    這就對上了,林婉兒穿着蘇州織造的中衣,而那個害他的人也是蘇州的口音,這是不是有某種聯繫呢?還是隻是巧合?

    我對胖子說:“長安城裏賣蘇州絲綢的很多,林婉兒說她就住在曲江坊,我想在那裏一定會找到相關線索的。”

    我跟胖子來到曲江坊,這裏沒有東市西市那樣繁華,但商鋪也是鱗次櫛比,基本上都是兩層或三層的木樓,一層做爲鋪面,二樓以上或是酒館或是住家,很是熱鬧。

    曲江坊裏共有十一家蘇州絲綢店,我們拿着從林婉兒中衣上鉸得那塊樣子,挨個地進行暗訪。我跟胖子換上商人的打扮,只說是從蘇州帶回來的布樣,想在店裏找找同一種的,需要很大的量。

    我們來到街上最大的一間絲綢鋪子,說店小二得知我們是大主顧,倒是很熱情。他仔細端詳了這塊布,說這種蠶絲的面料用料很足,屬於上乘品色,店裏原來倒是有,不過賣完了,要等到下個月纔到貨。

    我問小二,這絲綢上的刺繡是原本進貨時面料上就帶着的,還是專門繡上去的?

    小二笑着說:“爺您別開玩笑了,我們進絲綢都幾千匹的進,怎麼可能都在綢子上繡花呢?這是後來找人繡上去的。”

    我接着問:“你幫我看看這是繡坊的活,還是女人在家繡的?”

    小二看了看說:“這可是蘇繡啊,咱們長安沒有這樣的繡法,肯定是繡坊給繡的。”

    我趕緊問:“麻煩你幫我看看是哪家繡坊,能有這工藝?”

    小二仔細看了好久,對我說:“這繡工非常精湛,繡線特別的精細,不露針跡,而且有天然的光澤,最明顯的一處,你看這上面的一朵藍色夕顏花,這是用翠鳥的羽毛繡上去,所以怎麼洗都不會掉色,而且顏色格外鮮豔,會這道工藝的只有曲江坊的憶江南繡坊纔有。”

    憶江南,知道這個地方就好辦了,我們辭了絲綢店小二,只說過兩天等貨回來了再來買。

    我們馬不停蹄地來到憶江南繡坊,這是個二層的木樓,開門很大,佔了四間房,上面是繡娘工作的地方,一樓擺着各種的蘇繡品。

    這繡坊看着比一般的繡樓更氣派,繡娘也是美呆了!

    我們剛進屋子,就看見一位二十來歲的女子,高挽髮髻,很清麗。她身着七色的襦裙裝,很軟,很輕盈的感覺,就像是畫中走來的一般。這襦裙裝就是上穿短衫,下面是長裙,外面有一件短袖的開衫,用的是上等的絲綢,上面繡着各色的花卉,既明媚又不顯得俗豔,走起來裙袂隨風輕擺,很仙女的感覺,我竟然有些看癡了。

    胖子覺得我有些犯花癡,用胳膊肘撞了撞了我,低聲說:“注意你的形象,哈喇子都出來了。”

    我心想,原來唐朝的美女這麼好看啊,不是我想象中的都是大肥妞,而是既豐滿又輕盈的美,她朝我們深施一禮,微笑着問道:

    “二位客官,這裏有所有的繡樣,您看上哪個,我馬上安排繡娘給您繡,出活很快的,我們這裏的繡娘都是有好多年繡工的呢。”

    我問:“你是誰?”

    這位繡娘盈盈一笑,說:“我是這裏的掌櫃,叫我春嬌就行。”

    我掏出林婉兒身上穿的那塊布,遞給了春嬌,對她說:“我們想繡這樣的活,不知道是坊裏哪位大姐繡的呢?”

    春嬌接過了布,認真地看了看,說:“這點翠的手藝可是絕對活,我們這裏只有林婉兒有這手藝的。”

    我心裏一驚,忙鎮靜下來,問道:“哦,那請您將這位林婉兒繡娘請下來,我們想請她繡一匹絲綢,要送禮的,一點都不能馬虎。”

    春嬌笑着說:“真的是不巧啊,前些日子她已經出嫁了,而且是嫁去了江南,那可是個好地方啊,再也不必受這份辛勞了。”

    “她嫁人了?你沒有說謊?”說着,我掏出了捕快的腰牌。

    春嬌見了腰牌,一臉的驚慌,說:“是啊,她是我們這裏繡工最好的姑娘,而且長得也非常漂亮,被一位江南來此做生意的公子看上了,花了大價錢贖了身。平日裏我跟她關係最好,還給她置辦了豐厚的嫁妝,親自送她上了船的啊,她怎麼了?”

    我正色道:“她死了,這塊布就是從她穿的衣服上剪下來的。官府貼了兩天的尋屍告示,寫明瞭是林婉兒,你怎麼沒有去認屍?”

    繡娘回:“我也看了告示,可是我們真的是送林婉兒上了船的,那天我們繡樓所有的姑娘都會給她送行,個個都很捨不得她,想着她遠嫁後,我們不會再見面了。而且我覺得可能是同名同姓的,不可能是她,所以就沒有去。不信,我給您找找林婉兒的解身契,還在我這裏的,她拿的是贖身契。”說完,急急上了樓。

    很快她就拿着一張紙下來了,一看確實是林婉兒的解身契約,而且簽字畫押。我看這春嬌的表情也不像是在說謊,便對她說:

    “那還要勞煩你去衙門認屍,看看是不是你們繡坊的林婉兒。”


章節報錯(免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