聖地亞哥號上,楊肆康不由得笑了起來,搖了搖頭。

    “貝爾法斯特,你覺得鞍山有沒有意識到問題?”

    “肯定沒有呢。如果鞍山意識到了的話,她就不會把您遞過去的參數真的給收下了。”

    貝爾法斯特無奈地搖了搖頭,隨後嘆了口氣:“

    “但願鞍山小姐還沒有着急到立刻找來工程師查看參數的地步吧。”

    楊肆康如果要談這種事情,鞍山忽視了最重要的一個問題,他難道不能直接跟鎮海談嗎?

    然而在這個問題上,鞍山輕易被他給一筆帶過,隨即又關注起了楊肆康所說的那些話。

    而楊肆康把他的想法解釋得格外清楚,實際上也有故意增大需要記住的信息量的意圖在內。

    這樣一來,鞍山爲了思考楊肆康後續所說的話,不知不覺間就把先前她產生過疑問的,楊肆康爲什麼不直接跟鎮海談的這個問題給忽視了。

    而當她已經陷入思考之後,實際上她已經不自覺地默認了楊肆康直接跟她談的這件事。

    然而,事實上這本來就是個不合規矩的行爲。

    鞍山她們的存在雖然已經對楊肆康來說不算祕密,可那也只是對楊肆康來說。

    哪怕是在東煌內部,鞍山也不可能因爲楊肆康的需求到處去奔波,出現問題她也不可能親自去處理。

    更何況鞍山本來就不是這些方面的人員,她從各方面都沒道理跟楊肆康談這種事情。

    這是一個很簡單且極其容易被識破的小花招,如果是放到鎮海面前,這種手段根本上不了檯面。

    但對於鞍山,尤其是現在尚未完全成長起來的鞍山,這一招不僅奏效而且效果拔羣。

    之後楊肆康說的內容自然也都是真的,他也沒必要在這些內容上裝模作樣。

    不過後續在交流的過程中,楊肆康還是用了一些小心思。

    比如說,提醒鞍山注意合同內容、注意某些可能存在爭議的地方。

    這樣的行爲一來顯然是更友善的,從鞍山的態度也能看得出來在後邊的時候鞍山幾乎已經對他沒有防備了,一開始的憤恨什麼的更是早就已經不見了。

    二來嘛,在他提醒過後,鞍山自己的思考節奏不僅會因此被反覆打擾,並且在注意到他提及的部分的同時,有些內容無可避免反而會被忽視。

    這些東西對現在的楊肆康來說沒什麼用,畢竟合同內容他也算是誠意十足,並沒有什麼陷阱。

    但以後的話,誰說得準呢?

    現在留下的一些小手段,說不定某個時候突然就派上了用場。

    但這些都只是其次,最重要的一點在於……他拿到了鞍山的聯繫方式。

    並且因爲合同已經簽了,這就算是定下來了。

    然而,那份職責合同以及楊肆康一直以來言語中的某些地方,鞍山根本沒有注意到。

    ☆

    指揮艦上,鞍山找來信得過的港區工程師來檢查參數是否存在根本性的問題,並很快聯絡上了鎮海。

    但不知爲何,鎮海這次聯繫上的時間稍微晚了幾分鐘。

    在鞍山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說了一遍之後,鎮海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鞍山,把你們的合同還有當時的錄音文件發給我。”

    鎮海嚴肅地吩咐,鞍山立刻把文件發送了過去。

    只過了兩分鐘,鎮海便突然問道:

    “參數這些你有給其他人看過嗎?”

    “沒有,只有我們的工程師小姐正在檢查裏邊有沒有存在某些不可能的參數問題……”

    “什麼?!”

    鎮海的音調陡然拔高,隨後沉默了片刻,長嘆了一口氣。

    “既然已經這樣,那也沒辦法……看來這份合同我們只能接受下來了,在我看完合同詳細內容之前,不要在上邊簽字。”

    “好,好的。”

    鞍山心頭一沉,連忙答應。

    鎮海的態度讓她意識到自己的處理可能出現了問題,而她反覆思考過後,很快也明白了鎮海爲什麼會那麼激動。

    那份合同以及裏邊的參數,是在沒有人見證和記錄的情況下交給她的。

    她拿到了合同和參數,讓工程師來檢查參數,分析可行性,這些其實都不存在問題。

    問題在於,她和楊肆康之間沒有籤保密協議什麼的。

    當然,保密也可以算是默認的。

    但除此之外還有個最大的問題,那就是這份合同是鞍山拿給工程師檢查的。

    楊肆康把文件給了鞍山,可他只說了讓鞍山帶回去慢慢看,他可沒有說能把這些給其他人看。

    嚴格來說,雙方之間的意向都還沒確定呢!

    就算是要檢查可行性,那也應該是後續的事情。

    最起碼也該有楊肆康的人在旁邊隨行,以確認這些數據只是給工程師檢查,而不是被複制下來交給其他的什麼人。

    可現在已經有些昏了頭,並且腦子裏思緒頗多的鞍山沒有意識到這一點,把參數都拿給其他人看了。

    把事情瞞下來騙過去也是一個選項,但是鞍山根本沒有考慮。

    “難怪鎮海說這樣一來就只能接受了,我還是太大意了。”

    鞍山懊惱地咬了咬牙,然後鎮海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鞍山……你怎麼跟他簽了這麼大的一份合同呢?”

    鎮海有些擔憂,鞍山覺得有些不對,猶豫了一下問道:

    “那個,你指的是那份合作的合同嗎?”

    “是的。”

    鎮海說道:

    “雖說跟楊肆康指揮官再次合作的機會很重要,可是你一下子就把你們姐妹四個全部擺到了負責人的位置上,這也有點太……”

    “四,四個?!怎麼會,怎麼會是我們四個呢?!”

    鞍山瞪大了眼睛,聲音都有些跑調了。

    鎮海的話給了她當頭一棒,她什麼時候把自己姐妹四個全給籤進去了?!

    然而,鎮海只是嘆了口氣,隨後播放了一段錄音。

    鎮海專門把楊肆康的話給選了出來,他說的都是‘你們’而不是‘你’。

    隨後,鎮海發來照片,上邊圈出了重點:‘鞍山級’而不是‘鞍山號’。

    鞍山眼睛瞪得圓圓的,嘴巴微微張開,難以置信地看着被圈出來的部分。

    每個地方都是如此,而且也沒有刻意縮小字體什麼的陰險手段。

    她反覆回想,突然驚覺楊肆康當時似乎在‘好心’提醒她來着。

    鎮海還在說些什麼,不過鞍山已經完全沒有聽進去了。

    她腦子裏不斷地回想着先前的交流,然後又想着鎮海提醒出來的部分。

    片刻之後,鞍山把其他人全部趕了出去,獨自在房間角落裏蹲下身,抱着小腿把臉埋進膝蓋裏。

    “鞍山?你怎麼了?”

    鎮海着急的聲音下,鞍山的委屈一下子爆發開來,帶着哭腔哭訴了起來。

    “他的女僕拿玻璃彈珠打我的指揮室玻璃,那個像是印第安獵人一樣的艦娘跟威奇塔拿網槍打我!他,他還坑我,我還覺得他是好人來着,他還提醒我要注意合同內容,這個壞東西,壞東西啊~~”

    世界的另一頭,鎮海傻眼地呆坐在那裏,沉默不語。

    在她旁邊,擔憂不已的逸仙連忙問道:

    “怎麼了?鞍山出問題了嗎?”

    鎮海搖了搖頭,深吸了口氣,隨後嘆道:

    “鞍山她……總之,你等下來安慰安慰她吧,這孩子現在非常需要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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