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裂痕:不愛你是歸途 >第17章 刑滿釋放
    清晨,雲銷雨霽,彩徹區明。

    柔和的陽光越過密不透風的大門漫下來,給冰冷空蕩的走道添加了幾分暖意。

    此刻,蘇默面無表情地站在獄警的面前,顫抖着雙手從她的手裏接過自己在這裏的全部家當及一個有些老舊的盒子。

    “走吧,不要回頭,出去了就重新開始。”

    一直低着頭的蘇默,擡起頭看了看面前有點眼生的獄警一眼。

    乾淨純真、有悲天憫人之姿,這是蘇默對她的第一眼評價。

    也許是剛離開校園,尚未見識過社會的險惡骯髒,蘇默如是想着。

    想扯出一抹微笑以謝關心之情,但或許是因爲太久沒笑過的緣故,以至於這笑竟比喪哭還難看。

    時間一到,不遠處緊閉的大門被人打開,發出了“呲呲呲”刺耳的聲音。

    三年多前,她覺得這聲音無比難聽,如令人反感的烏鴉在耳邊不斷叫喚;現在,她卻覺得這聲音如同天籟,是沉寂渴望自由的靈魂在對她發出邀請。

    她很聽話,直至身後的大門再次關上,她也沒有回頭看一眼。

    不知是身上的衣服不合身還是她的身形過於瘦小,以至於這套特意爲出獄而買的衣服,穿在身上有點小孩偷穿大人衣服的既視感。

    她朝着前方的公交車站臺走去,明明只有一百來米的距離,明明一個正常人只要幾分鐘就可以走完的路程,她卻走了很久,恍若一個世紀那麼遠。

    站在公交車站臺下,目光沉沉,腦袋耷拉着。

    遠遠望去,像極了步入耄耋之年的老人,高挑的孤影站在習習吹來的微風裏,偶爾引得經過之人對她行注目禮。

    逗弄不知歸途的小狗,引得它狂吠,向來是人類所喜歡的惡作劇;更遑論是調戲一個孤苦伶仃地站在路邊的清冷美人。

    有一輛車從她身旁疾馳而過,但沒有駛過百米,又迅速倒了回來,緩緩停在了她的身旁。

    車窗搖下,露出一張對蘇默來說是陌生的臉:“嗨,美女,需要載你一程嗎?”

    蘇默聞言怔了怔,抱着木盒的手緊了緊,擡頭看了看四周,空蕩蕩的只有飄落在地的殘葉,終於確定此人是在跟自己說話,有些防範地搖了搖頭。

    見女人不僅冷漠,還一臉防備地看着他,男人有些鬱悶,他這張儀表堂堂玉樹臨風的臉,怎麼看都不像是壞人吧?就他開的豪車,他像是那種只會幹些偷雞摸狗下流事的社會敗類嗎?

    他只是見她一個姑娘家孤零零地站在這荒郊野外,突然善心大發想送她一程而已,這女人需要像防賊一樣看着他嗎?

    “美女,我叫程野。”鑑於多年的良好修養與教養,男人秉持着日行一善的念頭,臉上洋溢着純良無害的笑:“我不是壞人,這裏不容易打到車,我送你一程吧?”

    蘇默眉頭蹙了蹙,臉上的防備之色漸深。

    壞人之所以被認爲是“壞”的,是因爲他做了損人利己、危害社會的事,而不是因爲他犯蠢,腦子有毛病將“壞人”兩個字刻在腦門上,到處宣告自己是壞人。

    就像此刻的她站在這裏,不會逢人就說,她是剛剛刑滿釋放的罪犯。

    但她不說話,那人卻像是跟她槓上了似的,鍥而不捨地緊追不放。

    蘇默煩躁得想要吼人,恰在此時,公交車正從不遠處駛來,眉眼往下撇了撇,不再管那聒噪得令人心生躁怒的搭訕,見車門打開,毫不停留地上了車。

    找了一個無人的靠窗位置坐下,腦袋斜靠在車窗的玻璃上,然後冷眼看着這座囚困了她三年半的牢籠漸漸遠離她的視線,心裏死寂如深淵的潭水。

    男人本就是突然善心大發想要體會下助人爲樂的快感,卻沒想到竟被人視作登徒子,真是自討沒趣。

    搖了搖頭,正想要重新發動啓動機時,腦海裏剎那閃過了女人的那張臉,來不及深思,他直接將頭探出了窗外。

    車上零零丁丁的只有兩三個人,所以,他沒有費多大勁便看到了那張靠窗而坐的臉。

    心裏驚了驚,目光緊緊跟隨着那張面孔,直至公交車徹底消失在他的視線中。

    他終於想起來這張臉的主人是誰了!!

    窩草,皇甫爵的女朋友!啊呸,居然是皇甫爵的前女友蘇默。

    蘇默,有人曾這樣形容她的美貌:南國有佳人,容華若桃李;一顧傾人城,再顧傾人國。

    一個從出道開始便引得無數豪門公子哥願一擲千金只爲博得一笑的冰冷美人,男人見到贊溢言表,女人見到唯恨既生瑜何生亮,悵天長恨造物者的偏愛。

    這女人不是被皇甫爵送入監獄了嗎?怎麼會在這裏?

    男人轉頭向不遠處深寒緊閉的大門看去,赫然看到了“G市南科監獄”六個大字。這才恍然反應過來蘇默被送進監獄已是三年多前的事了。

    按捺下心中的驚訝,朝着監獄的門前看了一眼,嘴角閃過一抹邪睨的笑,然後毫不猶豫地驅車離開。

    蘇默坐在車尾靠窗的位置,雙眼空洞無神地望着窗外,看着像是放電影似的風景一幕幕地從自己的眼神中駛過。

    公交車經過深長漆黑的隧道,而後漸漸駛向驕陽照射下的通明坦途,透明的玻璃窗浮掠過她乾燥的臉龐,閃過回不去的景象。

    在公交車停車接人的瞬間,她擡頭看到了巨大屏幕上的時間,麻木的神情怔了怔。

    嘴角微不可察地扯出了一抹弧度,喃喃地無聲道:“原來已過了三年多了……時間真快啊,快得她以爲一切都彷彿就在昨天。”

    從清晨到黃昏,公交車換了一趟又一趟,她就這麼安安靜靜地坐在最後面,用八塊錢走遍了、看遍了無數個繁華的商場街道,並將這個城市的變化悉數收在眼底。

    夜晚很快降臨,她換乘了巴士,沒有目的地,任由的士師傅帶着她穿梭在這座繁華的城市之中。

    川流不息的車輛,月光融融,只需擡頭便可看見萬家燈火,諾大的城市,卻沒有她的容身之所。

    恍惚間,她想到了一個迫在眉睫的問題——她們現在需要一個安身之所。

    用力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入獄前的一切開始慢慢地涌入腦子裏。

    “師傅,麻煩去寧安路32號,謝謝。”三年半的牢獄生活,磨滅了她曾心比天高的傲氣,但到底沒有將她要活下去的勇氣熄滅掉。

    很快,師傅將她載到目的地,用在監獄裏獲得的勞動報酬付了車費,開了門,道了聲“謝謝”,便推門下車。

    時隔三年半,再次回到這裏,蘇默以爲自己會失控地忍不住心悸,卻沒想到會心靜如水,這樣的心境連她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曾經的撕心裂肺在此刻看來無比可笑。

    望了望皓月當空的晚夜,對着緊抱在胸前的木盒輕柔地說了聲:“季姐,我們回家了。你不要亂跑哦,不然,我找不到你會哭的……”

    拿鑰匙打開門,剛進入玄關處,手中的鑰匙還沒來得及放下,蘇默便察覺到了空氣中不同尋常的氣息,身子驟然一緊,腦子剎那間空白。

    她想轉身就逃,但還未有所動作,腦子便竄出了一句嘲笑她膽小的話:“有什麼可逃的,這是你家,你要逃到哪?

    天涯海角,他要是不放過你,你要躲到哪裏去?你要帶着季露一起逃還是想讓季露跟你一起做孤魂野鬼?”

    站定了身,影影綽綽中,透過稀碎的星光,她看到了坐在客廳沙發上面容不清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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