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裏翻着皇甫渃和賀玲蘭兩人近日來的身體檢測報告,醫生略微鎮定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見他手上翻頁的速度很快,幾乎是掃一眼就翻篇。
久病成醫,自學成才,這樣的檢查報告,皇甫爵駕輕就熟,看一眼便知問題所在。
四年前,他幾乎不涉獵醫學上的東西,而這四年,因爲皇甫渃,開始大量閱讀醫書,就連目前的康菲醫院,也是因爲皇甫渃而花了大價錢收購的。
將手裏裝訂成冊的報告放下,開口道:“賀玲蘭是自然甦醒?”
“是的,壓着她腦部神經的血塊自動消失了。”醫生從衆多報告中抽出CT照,指着腦部的位置道。
“我妹妹什麼時候能醒?”皇甫爵盯着他。
醫生心裏叫苦不迭,他又不是大羅神仙,他只是個凡軀肉體的醫生,是個依靠機器技術才能救人的醫生,不是會仙術,念兩句咒語施一下法,就能讓病人從昏睡多年中瞬間清醒過來。
而且,當初兩人被送來醫院的時候,明明是賀玲蘭的情況比較危險,皇甫渃只是輕微昏迷,卻不曾想賀玲蘭醒了,而她則遲遲不醒。
“爵少,我們懷疑令妹是不想醒。”醫生大膽地將自己的推測說出,按理說,皇甫渃的身體指標各項都正常,沒道理昏睡了四年還遲遲未醒,那隻能說明是她自己不想醒。
“什麼意思?”皇甫爵的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室內溫度驟然下降,年過六旬的老醫生縱使見過大場面,也被皇甫爵駭然的目光盯得渾身不自在。
頂着巨大的壓力,斟酌了一下措辭纔開口:“病人之所以會昏迷,無非是有兩個原因,一爲外因,一爲內因。令妹的身體狀況與正常人無異,所以造成她昏迷不醒的必然不是內因,如此推斷,僅剩一個外因,我們猜測令妹昏迷前必定是看到了或經歷了一些令她感到恐懼或者她不願去面對的事情,致使她潛意識裏不想醒過來。”
醫生的話令皇甫爵內心浮現了一抹極其不祥的預感,那種蘇默在他的鞭打下依然倔強地辯駁自己無罪時悄然產生的畏懼感再次出現。
他當時不是沒有察覺到這股異樣的感覺,只是被怒火衝昏了頭腦,而現在,他明顯感受到了那股不斷堆積起來的懼意,若醫生所猜測的是事實,也就是說渃兒知道縱火案的真相,倘若真相併非是他所認爲的那樣,他又當如何面對蘇默?
皇甫爵如同雕塑一樣,站在那裏,一動不動。
醫生見皇甫爵如同失了魂,擡手在他面前晃了晃,“爵少,你沒事吧?”沒反應,四年前送來時都沒到刺激,這會兒都醒了一個,怎麼倒像是受刺激了?
門外有腳步聲響起,有人慌慌張張地推門而入,沒有察覺到皇甫爵的異樣,呼吸微喘,馬不停蹄地開口道:“爵少,賀小姐知道你來醫院了,吵着要見你。”
“爵少,我一直跟你在一起。”言下之意,他就算是想說也沒有機會,更何況,賀玲蘭又不是他什麼人,他只管她的病情,其餘的,他犯不着多管閒事。
不過,看爵少這意思,好像並不希望賀玲蘭知道他過來?
如果他沒記錯的話,賀玲蘭應當是他的聯姻對象,再大膽點,可以說是他未來的妻子,丈夫探病妻子,天經地義,怎麼還有藏着掖着的,難道這是年輕人之間新興的相處方式?
老醫生覺得自己真相了,這波動的心情竟比發表一篇醫學研究論文還高興,嘴角剛咧開,又發現不對,稍微思索,發現自己居然在八卦,暗暗腹誹了一句:“怎麼越老越糊塗了,居然對年輕人的八卦感興趣,真是被洛丫頭帶到了溝裏。”
“不是我。”來人神色緊張地否認,他只是過來報個信,爵少看他的眼神怎麼這麼滲人。
半晌後,皇甫爵淡淡地對醫生道:“讓洛微準備好方案,我晚點來見她。”
方案?什麼方案?
醫生一頭霧水,本想問清楚時,眼前哪還有皇甫爵的人影。
微微嘆了一口氣,只能寄希望於洛微,希望她知道皇甫爵所說的方案是什麼。
皇甫爵還未進門,透過半開的窗戶,一眼便看到了病房內的賀玲蘭,正在吵鬧着要見他。
擡頭望見心心念唸的身影從窗邊走過,賀玲蘭停止了動作,連滾帶爬地從牀上站起來,跌跌撞撞地去開門,一下子便撲到了皇甫爵的懷裏,擡頭驚喜地道:“爵哥哥,你終於來看我了,我好想你。”
房內所有人見此情況,自覺地退出去,將空間留給兩人。
皇甫爵將人從自己的身上扯開,掃視了一眼病房,沒看到本該出現在這裏的人,“賀叔跟阿姨沒來?”
賀玲蘭眸光閃爍,仰頭看着他,“爸爸媽媽帶姐姐出國去玩了。”
“你怎麼知道?”皇甫爵波瀾不驚地說,修長的雙腿從她的面前邁過,拉過角落裏的椅子坐下,隨意把玩着桌子上的水果刀,“打過電話回家裏了?”
“小芸打了好幾個電話回家,一直沒人接,張嫂早上來看我,是她說的。”她躊躇地站在門口,面上閃過明顯的委屈與傷心,讓人難以忽視。
皇甫爵拍了拍病牀,示意她過來坐。
賀玲蘭黯淡無光的眸子立即變得閃亮無比,坐在牀上,眼巴巴地看着眼前四年未見的男人。
皇甫爵隨手拿起一個蘋果,有條不紊地削着皮,似是不經意地提起:“還記得四年前發生在聖園裏的那場火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