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默冷冷地問：“你很閒嗎？一天到晚湊熱鬧，就不怕無辜受牽連，惹禍上身？”
賀玲冰瞅着語氣極其不善的蘇默，小巧玲瓏的臉蛋漲得通紅，委屈地緊咬着嘴脣，淚珠在泛紅的眼眶裏滾來滾去，似在無聲哭訴：爲什麼對她這麼兇？
顧麗聽到身後的動靜，腳步一頓，回頭看了一眼，藏在暗處的眸色有點深，卻沒有開口的意思，神色自若地半蹲在畢凌擎的面前，成就感十足地欣賞着他不正常的臉色，心中有報復的快感迅速涌起。
開口問道：“是不是感覺很難受？”也不知她問的是生理，還是心理很難受。
畢凌擎想擡手抓她，卻總是在半途垂下，想開口質問她到底給他吃了什麼，卻發覺全身都疼得牙齒直打顫，話都說不出。
“你問我給你吃了什麼，其實呢……”顧麗笑眯眯地端詳着他，託着下巴琢磨了一下，神情似追憶，毫無預兆地繼續開口，“說實話，我自己也不知道，因爲這藥，是我偷來的，要不，你猜猜我是從哪裏偷的？我給你個提示，遠在天邊近在眼前，你對那裏特別熟悉！”
她的身後，蘇默眸色深沉，靠近她的腳步一頓，停在了原地。
儘管經歷了蘇默眼神的威懾，賀玲冰卻還是梗着脖子，不怕死地繼續跟着，見蘇默停下，她也停下，只是站遠了些，安安靜靜的，完全將自己隱身起來。
一波更加劇烈的痛感襲來，這一次，連指尖都有明顯的痛楚，身體如有密密麻麻的蛆蟲在啃噬着，疼得畢凌擎整個人的面部肌肉都開始扭曲起來。
“疼嗎？”顧麗慢吞吞地說着，平滑的指尖若有似無地從他冷硬抽搐的臉龐上緩慢滑過。
畢凌擎痛苦地抽搐着，緊咬着牙齒，不讓自己呻吟出來，他拼命控制着險些不受控制的身體，凝神看着顧麗，想從她臉上看到一抹疼惜後悔之色，但是，沒有，除了冷漠與得意，什麼都沒有。
“顧……麗……爲……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心狠手辣地對他，他不過是想尋到她繼續跟她做最相愛的戀人，爲什麼要趁他放鬆警惕時，給他下這樣錐心刺骨的毒藥。
顧麗撫摸他臉頰的手頓住，看着他眼中的痛楚與憐愛，只覺可笑至極。
她站起身，居高臨下地看着他，她的一雙眼睛如用森寒之淵的冰錐砌成，冷漠得沒有一絲溫度，卻見她慢吞吞地輕描淡寫着說道：“我問了你一個問題，你又問了我一個，我問的，你沒有答案，或者說……你已經猜到了那個答案，只是你更願意自欺欺人，可是，怎麼辦呢？我這人不僅喜歡撕碎一切表象，也厭惡爲了做表面功夫而委屈自己。
其實呢，你若是不找我，我們就此別過，互不打擾，經年過後，我們再碰見時，說不定還能打打招呼。
臉上有淚珠自她的眼眶中滑落，順着臉頰一路向下，從微張的嘴角里爬進去，顧麗只覺，又鹹又苦。
漆黑的暗夜，連時間的流逝也變得悄無聲息，所有隱藏在時間洪流的祕密，似乎要在這個月夜裏傾巢而出。
蘇默訝異地看着情緒突然暴怒起來的顧麗，想上去抱抱她給予她安慰，但這一想法剛剛產生，下一秒，便被無情地扼殺掉。
她忽然想起來，多年前的那個早晨遇到的顧麗，唯有\u0027狼狽不堪\u0027一詞可形容，私下裏，她不是沒有揣測過顧麗在此之前的遭遇，但每次都是不了了之，只知她怕一個叫“畢凌擎”的男人。
那人猶如惡魔一樣住在她的心裏，僅是聽到名字便心生恐懼，而現在，她要親手將那魔障從心裏剜掉，保持安靜不出聲打擾她纔是最大的支持。
蘇默一言不發，靜悄悄地往後退了幾步，給顧麗留下足夠的情緒發泄空間。
賀玲冰對顧麗莫名的情緒變化感到一頭霧水，對畢凌擎越來越痛苦的面部表情更是滿腹疑問，腳下的步伐在不知不覺中開始往前走去，想要一探究竟。
沒想到她只是剛往前邁了一步，蘇默突然似利劍般，“嗖”的一下擋在她的面前，眼神冷冽，氣勢駭人，面色警惕地眯着眼睛看她，嚇得賀玲冰立即往後退。
“你最好別在這裏耍花樣，不然，我讓你吃不了兜着走！”蘇默冷着臉道。
賀玲冰期期艾艾、急急忙忙地小聲解釋：“我……我沒想做什麼，你……你別誤會我……”
也不要討厭我，她在心裏默默補充着。
這一刻，她無比清晰地認識到，蘇默是真的從心裏不待見她，即便是她死纏爛打，跟在她們後面胡攪蠻纏，也無法真正融入她們，更悲催的是，想要她們接納自己，竟比登上青天還要難。
她不是不知道“融不進去的圈子沒必要硬擠”的道理，可對於蘇默和顧麗，卻總是莫名地想要靠近，“同性相斥”的物理反應，在她身上沒有半點作用，有些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是在“犯賤”，明知不可爲，卻還是一腔熱血地往她們跟前擠。
賀玲冰默默地退回原位，僵硬地笑了笑，一聲不吭地垂首站着，將眼睛裏的失落與憂傷掩飾在黑夜裏，鼻子有點發酸。
蘇默回頭看了一眼顧麗，見她沒被她們的說話聲影響到，瞬間鬆了一口氣，又見低着頭顱不知在想什麼的賀玲冰，想到自己方纔狀若驚弓之鳥樣的冰冷語氣，臉上的表情有點微妙。
還未等蘇默將這種不合時宜且不該出現的情緒從心裏剝離時，卻見顧麗突然笑了起來，那笑聲裏帶着濃烈的悲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