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麗笑眯眯地道：“鼻子、眼睛、嘴巴……看起來跟我們的一樣……”
“什麼叫\u0027看起來跟你們一樣\u0027，你懷疑我整容？”顧麗使勁蹂躪着自己的五官，最後再左右歪扭着自己的鼻子，做出各種高難度的形狀，“我這是原裝出廠，媽生臉，不是硅膠填充，純天然長成的美女，你眼神有問題！”
“我能確定自己眼神沒問題，但不能保證你人沒問題。”顧麗話裏有話地說道。
賀玲冰心裏一驚，眼神詫異：“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直接挑明瞭說，別整似是而非讓人胡亂猜測這套。”
人與人之間的相處不能簡單點嗎？坦誠相待是多麼高效的事情，非得這麼猜來猜去，也不嫌累得慌！
顧麗臉上的笑意悉數散去，她沒有說話，掩藏在纖長睫毛下的雙目裏有着深沉的細究深思之意，光芒流轉間，嘴角又輕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弧，眸目間的神色依舊複雜。
賀玲冰將顧麗眼裏的變化盡收眼底，忍不住腹誹：這人應該跟變色龍是同一屬性，神情不僅轉瞬即逝，還晦澀難辨，她都說了\u0027有話請直說\u0027，怎麼還是一言不發地看着她，她臉上是長了花嗎？
這麼想着，賀玲冰情不自禁地往後退了兩步，瞬間感覺空氣流通了不少，腦仁突然清醒，驟然回神，她們方纔間隔的距離是不是有點……短？！
艹！她居然感覺有點心虛和……不安？迅速回頭看蘇默，見蘇默正倚靠在樹幹上托腮思考，絲毫沒有注意到她們這邊的情況，又莫名感到傷感。
突然，顧麗悄無聲息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在她剛要轉身時，又驟然出現在她面前，兩指扯着下眼瞼、舌頭伸出、眼睛只見眼白，怒作惡鬼狀，咫尺之遙，嚇得賀玲冰當場花容失色，驚恐得尖叫着往後退，一個站不穩直接跌坐在地。
顧麗的面色終於好看了些，瞧着如此狼狽不堪的賀玲冰，嘴角有着淡淡的笑意，似是十分滿意她的這幅狼狽樣。
兩人的動靜不小，蘇默擡頭看了一眼，對顧麗幼稚捉弄人的舉動有些愕然，不由感慨，真是小孩子心性。
賀玲冰不是沒有被人捉弄過，在賀家，打罵戲辱簡直就是家常便飯，這隻能算是不痛不癢的過家家，她本該習慣，卻總感覺心裏有點發酸。
羞赧地從地上站起來，板着臉拽着顧麗走，顧麗嘴角的笑意僵住，“喂，你要幹嘛？哎，你要帶我去哪？”
“她欺負我！”賀玲冰在蘇默跟前站定，眼裏噙着盈盈淚水，像個小孩似的跟蘇默告狀。
顧麗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如看怪物般看着她，有點懷疑她的腦子是不是進水了，不然怎麼會做出這麼匪夷所思的舉動來。
跟蘇默告她的狀，跟打報警電話結果鈴聲在對方口袋裏響起有什麼區別嗎？
微一晃神，顧麗發現自己還有點善心，不然也不會對賀玲冰接下來可提前預知的遭遇心生同情。
“所以呢？”蘇默對她的舉動充滿不解，不知她意欲何爲。
“不然如何？”蘇默懶散地扭了扭脖子，心情非常不美妙，她是不是長了一張任人欺負的臉，所以是個人都要上來威脅她一下才覺得滿意。
賀玲冰將顧麗鬆開，轉而以雷霆之速抱住蘇默的手，耍無賴地道：“不然，我賴上你了，你這輩子都別想把我甩開。”
一輩子，多麼悠遠綿長的字眼，世人說誓總是喜歡將它帶上，許是過於容易說出口，承諾也就沒了分量，陡成一句無妄虛言。
“麗麗，跟她說一聲\u0027抱歉\u0027。”蘇默毫不猶豫地開口道，順手將人從自己手臂上扒拉開。
不過是無關痛癢的兩個字組成的一個詞語，心不誠意不達，上下兩張嘴皮子一張一合便說出來了，讀文誦史，這兩個字不知讀了多少遍，現在只不過是單獨拎出來讀一遍而已。
“抱歉。”顧麗言笑晏晏，說得十分順口，沒有任何的心理負擔。
賀玲冰想借此賴上蘇默的算盤，“砰”的一聲，被砸得稀碎，這感覺，竟比被人當場扇兩巴掌還難受。
“還有其他問題嗎？”蘇默非常惡趣味地\u0027好心\u0027問道，看着賀玲冰愈加委屈的神色，她惡劣地覺得痛快。
賀玲冰怔愣了半刻，一時不知所措，眼中的小心翼翼與迷途麋鹿逃離陷阱時如出一轍，“沒……沒事。”
“道不同不相爲謀，別再多管閒事，即便是好意，也得看別人接不接受，目前爲止，你的出現已對我造成困擾，不管你接近我們的目的是什麼，我都希望你能就此打住，別再繼續，兔子急了還咬人，更何況是我這不把命當命的人，真把我惹怒了，同歸於盡！”
“我真的沒有任何惡意，只是想加入你們，跟你們當朋友。”賀玲冰目光深邃地盯着蘇默，語氣真誠地爲自己的行爲進行解釋。
“朋友？”蘇默回看了她一眼，搖了搖頭，“我們並不需要，你找錯人了。麗麗，我們走。”
不是所有人都適合羣居，獨來獨往已成習慣，多人同行，對她來說是累贅負擔。
蘇默對賀玲冰的不待見從不作假，所有的心思都表現在了臉上，無比真實，毫不掩飾。
黑沉沉的晚空，賀玲冰注視着背影越來越遠的兩人，心，空了，思緒，亂了。
她真的是第一次這麼想要靠近一個人，不帶任何的目的與動機，只是單純地想距離她近一點而已，怎麼就這麼難。
從小到大，她從未向任何人傾訴過自己的心事，不是不想，而是無人可訴，諾大世界，她以爲只要學會與人相處，便不會感到孤獨，可置身人羣中才發現，她仍然是孤身一人，沒有家人亦沒有朋友。
想到此，心頭酸澀不已，眼淚氤氳眶中，望着漸行漸遠的兩人，咬咬牙，當下做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