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麗緩了好一會兒，才從皇甫爵帶給她的精神威懾中回過勁來，見蘇默正垂眸深思着些什麼，又想起她讓程野離開時的莫名其妙，某種念頭呼之而出，“默默，你突然讓程野離開，是不是擔心皇甫爵因記恨我們而將怒火發泄到程野身上？”
“你這有事就往自己身上攬的毛病，到底什麼時候才能改掉？”有事不說是別人的錯，全在自己身上找原因。
兩人相處多年，蘇默一直不知道顧麗這像極了討好型人格的性子是什麼時候形成的，她掰了那麼多年也沒能讓她的腦子朝着正常的方向走。
顧麗委屈地望着蘇默，臉色煞白，面色上帶着小心翼翼地訥訥道：“我……我又做錯了什麼？”
蘇默無語望天，跟傻子說話，越說越傻，爲了自己的智商不被“污染”，臉色迅速一變，如嚴師般教誨道：“只要我們沒有做損人還不利己的事，錯的便永遠不是我們，不要每次一有什麼風吹草動，你就覺得錯誤是我們自己本身造成的，明白嗎？”
顧麗慘白的臉色裏帶着迷茫，稍作思考，而後似懂非懂地搖了搖頭。
蘇默拿出今生僅有的耐心，見循循善誘無效，放棄了迂迴讓顧麗自己想明白的戰術，直截了當地道：“有事在別人身上找原因，錯的永遠是別人，我們永遠不會有錯！這樣說，明白？”
“聖人尚且會犯錯，更何況我們這些凡人，怎麼可能沒有錯？”顧麗下意識地脫口而出，混沌中絲毫不覺得自己說的話有錯。
蘇默：“……”刀呢？她的刀跑哪去了？她好想把她的腦子劈成兩半，看看裏面裝的都是什麼垃圾玩意兒！
今生今世，這絕對是蘇默聽過的最無語的一句話，猝不及防得沒有半點道理，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是真，但認爲錯事的罪魁禍首是自己絕對是傻逼中的低能弱智者。
越想越生氣，蘇默覺得自己的五臟六腑都在燃燒着熊熊烈火。
“你……你這麼看着我幹嘛？”世間有妹控兄控弟控……而在顧麗這裏，她絕對是“蘇默控”，一見蘇默面色不對，立即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臉，頓時緊張萬分，而後在蘇默駭人的眼神下，不知不覺地連退了好幾步。
初見顧麗，只覺她勇猛得天地皆不怕，而現在，畏怯膽小，截然相反的兩種性格，讓蘇默感覺格外不適。
今日，她必須將她那畸形的觀念扭轉過來。
“你過來，坐這裏。”蘇默將心裏的那些不適感揮散掉，指着柔軟的沙發對顧麗道。
“我……我，我還有事，我先回房間了。”顧麗轉身，想要溜之大吉，那速度卻也是比龜兔賽跑中的兔子快一點點。
“你有事？今天就算是天王老子來了，你也得老老實實地給我坐在這裏！”蘇默三步並做兩步追上去，用力地抓着顧麗的後脖領，將人按坐在沙發上，環視周圍，想要拉過來一張椅子，見椅子都在餐桌旁，色厲內荏地恐嚇道：“給我坐在這裏別動，不然，我讓你今晚在外面喂蚊子。”
莫說蘇默懷疑她有兩個腦子，顧麗有時候都懷疑自己是不是有人格分裂症，一會兒膽大如水牛，即使蘇默黑着臉也敢把藥給她灌下去，一會膽小如鼠，蘇默一個眼神便能讓她不敢有任何的動彈。
蘇默陰森森地看着顧麗，直到顧麗終於沒有小動作，安安分分地坐在沙發上，纔將目光收回。
她隨意拉過一把椅子坐在顧麗的面前，身體坐得板正，若不是家裏的裝修是以淺紫色爲主的暖色調，顧麗會誤以爲自己正處於三堂會審的法庭中，莊嚴肅穆，而被審判的那個人正是她自己。
這一次，顧麗學聰明瞭，任蘇默如何盯着她看，任自己後背如何起涼，她愣是不開口，因爲她知道，只要她敢開口說一句話，蘇默一定會懟得她找不着東西南北。
反正最後都會被懟，倒不如安安靜靜的，捱打立正，知錯就改，儘管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哪裏做錯了，但她相信，蘇默絕不會害她。
思索至此，顧麗發覺自己有點……興奮？還有點……得意？
她弱弱地擡頭看向蘇默，恰巧與蘇默直勾勾地看着她的視線對上，猛然嚥了下口水，有點躊躇，打破了先前“堅決不開口”的主意，“默默 ……你，想跟我說什麼？”
蘇默沉默不語，眼神不變，依舊看着她。
沉默引人深思，短短几分鐘內，顧麗把自己這一輩子做過的荒唐事都想了一遍，依舊不知道自己到底犯了什麼錯，竟惹得蘇默如此冷峻地盯着她不說話。
顧麗左思右想也想不出個細枝末節來，委屈地耷拉着腦袋，沒事幹什麼要盯着她看，金口難開，她把自己積攢的金子都給她還不行嗎？
顧麗感覺自己都快要哭了，小心地搖晃着蘇默的手，“默默，你別光盯着我不說話，我怕……”
“坐好了，別亂動！”蘇默將自己的手從顧麗的魔爪中扯出來，見嚇人的效果已達到，苦口婆心地進行長達兩個小時的說教，最後聲色俱厲地道：“我說的，聽懂了嗎？”
“聽……聽懂了！”顧麗“噌”的一聲，從沙發上站起，感覺自己的腦子在嗡嗡地叫着，耳邊全是蘇默唸經的聲音。
此刻，她只有一個念頭，趕緊逃離這金光環繞、到處都是文字跳動的客廳，弱弱地問道：“默默，我……我可以走了嗎？我困，想去睡覺。”
顧麗眼底有着明顯的烏青，蘇默輕輕地道了句：“去吧。”
話落，顧麗落荒而逃，跑得比四條腿的猛獸還要快。
顧麗離開後，蘇默靜靜地坐在椅子上發呆，直到日落西山，朗月升起，清風迎面而來，她才頓時一激靈，剎那間，眼睛變得很亮，某種念頭在心裏急劇形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