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凌擎眼裏的苦與痛漸漸被憤怒取代,每一次見面,顧麗不是對他不理不睬,就是給他臉色看,還有蘇默,到處從中作梗,幾次阻撓他,這兩人,一個比一個欠教訓。
猝不及防的,他突然呵呵地笑出聲。
蘇默見畢凌擎眸眼涌起怒意,在他不管不顧地發瘋之前,再次出聲:“你就算現在將她帶走又如何,你護得住她嗎?她跟你走,除了死路一條,我想不到別的結局與下場。”
“蘇默,你什麼意思?”畢凌擎沉下臉,“把話說清楚,別以爲爵護着你,你就可以爲所欲爲。”
皇甫爵護着她?蘇默嘲諷地微微輕扯脣角。
她不知道畢凌擎這比夜路遇見惡鬼還要恐怖的言論是從哪得來的,只覺這兩兄弟就是一丘之貉,說話永遠不過腦只憑臆想。
“默默……”顧麗小聲地喚道,微微皺眉,嗓音裏透着極度的擔憂與緊張。
蘇默搖了搖頭,目光無意識地在倚牆而息的飛鳥身上掠過,有些用尖嘴啄着牆面,有些蜻蜓點水般地在上面走動着,顏色各異,樣子不一,甚是好看。
畢凌擎默望着兩人,雖不知這兩人在打什麼啞謎,但內心有一個聲音在叫囂着,這兩人有事瞞着他,至於是什麼,莫名地,他相信蘇默會親口告訴他。
過了許久,蘇默開口,卻不是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問道:“畢凌擎,假若有一天,畢老爺子讓你在他跟麗麗之間做選擇,你會選擇誰?我知道這個問題很老套,但我希望在我回答你的問題之前,你給我一個答案。”
顧麗一動不動,拉着蘇默的手有些僵硬,心情有點微妙,她知道蘇默問這話的意圖,想說些什麼,話卻卡在嗓子眼裏出不來。
“這與我問你的話有什麼關係。”
“你不敢回答嗎?”蘇默說着,突然笑出了聲,“還是說,這個問題,你連想都不敢想,只想掩耳盜鈴、自欺欺人地逃避?事到如今,我也不怕跟你透露一些你並不知道的事情。
我六年前認識的顧麗,從我認識她起的那一刻,她就一直在躲着你。這六年裏,我知道你一直在找她,也知道你是皇甫爵最在意的兄弟,可我硬是沒跟皇甫爵透露與顧麗有關的一丁點消息,甚至好幾次,我從皇甫爵那裏旁敲側擊,知道了你尋找她的蹤跡,提前通知她逃走。”
畢凌擎緊緊握住自己的拳頭,他從蘇默的話裏聽出了漏洞,得出了別樣的信息。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一直以來都是蘇默在幫助顧麗逃跑,可他不相信蘇默有這麼大的能耐,即便前兩年還可以說的過去,可她入獄的那三年多呢?
她自己都自身難保,就算想幫,也無能爲力,而蘇默現在所說的話,無疑是正面證實了他的猜測,幫助顧麗躲避他的尋找者,另有其人。
畢凌擎不解地看着她,不自覺地嚥了一口水,直覺告訴他,蘇默接下來的話會幫助他撕開顧麗那年悄然消失真相的口子。
“她像一塊破抹布一樣躺在草叢裏,衣服破碎得只能堪堪掛在身上,身上有不同程度的淤青與血痕裸露在空氣中,我曾一度以爲她是個死人。”頓了頓,蘇默的語氣又冷了一些,“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我救顧麗的那天,恰好是畢大少爺從國外回來的那天,皇甫爵還在京都爲你接風洗塵。畢大少爺不妨用腦子想一想,顧麗爲何會在那個時間段被人扔到G市。我曾瞞着麗麗替她報警過,警方卻一點線索都找不到,畢少不覺得這事有點蹊蹺嗎?”
顧麗驚訝地扭頭看她,卻不開口說話,此時無聲勝有聲。
畢凌擎看着顧麗失神的眼睛,目光黯然,腦海裏響起修姨跟他說過的話,此刻,再結合蘇默所說,他感覺自己的眼前有一張破敗的網正在逐漸修復成型。
“麗麗,當年的事情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能不能跟我說?”畢凌擎眼裏有着痛苦,他想爲自己平冤,也想爲自己往後的幸福努力。
顧麗臉色有點發白,見蘇默對她點了點頭,閉了閉眼睛,終於鼓起勇氣回想當年。
再次睜開眼睛時,已過了一刻鐘,她看着畢凌擎,語氣平淡地彷彿在講別人的故事一樣,“當年我是在家裏被人下藥綁走的,等我醒來後,發現四肢被綁,眼睛蒙着黑布,周圍的一切都是黑的,他們定時給我灌各種各樣的藥粒,就在我陷入深度昏迷,一度以爲自己快要死了時,一婦人出現在我面前,手裏拿着一藥丸說是解藥,說是我若想活着就吃了,吃了是死不喫也是死,我咬牙吃了,那婦人沒騙我,我虛麻無力的身體隨着藥效的發作有了些力量,後來,一連幾天,那婦人都來看我,直到某天晚上,我在黑暗中被人劈暈,我以爲等我醒來時所在地會是閻王殿,沒想到是G市,也許是我命不該絕,默默在那個早晨救了我。”
對上了,修姨與顧麗所說對上了,畢凌擎不自覺地退了一步,從京都到G市,到底是誰容不下顧麗要趁他不在時對她下此狠手,他一定會將那人揪出來。
“我找了你六年,這六年,你但凡給我一次解釋的機會,我們……”
“給你機會?”顧麗冷笑出聲,彷彿自言自語,又似在對畢凌擎發起討伐,“畢凌擎,我現如今所受到的所有傷害,都是由你的家人給予的,那樣的痛苦,我不想再經歷一遍。我愛不起,我還躲不起嗎?我爲什麼要給你機會,我說了對我下手之人就是你最敬愛的爺爺,你去查了嗎?你相信了嗎?沒有!你一點都沒有!你但凡相信過我,今日就不會在這裏裝無知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