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默端着燙得手紅的茶杯,緩慢地吹了一口,隔着若隱若現向上飄的熱氣,旁若無人地喝着。
手中盞放下後,意猶未盡地哂笑:“大丈夫能屈能伸,爵少今日當真是讓我大開眼界!世界之大無奇不有,爵少這一跪,應當算得上是稀罕事一件了。你說……”她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慢悠悠地拿出手機,打開了直播軟件,“今日之事若是傳到網絡上,網絡會不會爆炸?本聲名顯赫的爵少,會不會更加大有‘名氣‘?”“名氣”二字,她說的極慢。
“蘇默!你敢!”賴安面露憤怒,說着就要上前搶蘇默的手機。
程野見狀,本要上前,乍見蘇默靈巧躲過,剛剛邁出的步子又悄然縮回,恍若無事發生般。
“我有什麼不敢的?臭名昭着也是‘名‘,你應當感謝我纔對!”蘇默說着就要按下播放鍵,手指微抖,竟點錯地方,從直播軟件中退了出來。
心中惱怒不已,這蠢笨的手,不要也罷!
她曾發誓,若有一天蒙得老天垂憐將此機會放到她面前,她一定用盡全力讓皇甫爵感受她當年所受到的屈辱與不堪,如今,機會就在她面前,她卻遲疑了,荒唐地,心中感受不到一丁點的喜悅之情。
蘇默質問自己,爲什麼不按下去,爲什麼不親手將他推入地獄,爲什麼不能狠下心來讓他身敗名裂?!
是還愛着他嗎?
不!
她麻木死寂的心在苟延殘喘地否定着!她清清楚楚地知道,她已不愛他!
既已不愛,爲何下不了手?是可憐的悲憫之心在作祟嗎?
荒唐又可笑!
她連自己都可憐不了,她竟會可憐毀掉自己一生的仇敵!
“砰”的一聲,蘇默摔碎了手中的杯子。
在場之人,無不被被她突如其來的動作嚇到。
她站起來,食指指着皇甫爵,“商人虛僞!你噁心得令人想吐!還有你!”她又指向賴安,“一丘之貉!一唱一和的有意思嗎?”
“你要怎樣才肯相信我有悔改之心?”皇甫爵悲痛地看着她,將她的話打斷。
“相信你?”蘇默冷笑,眼睛看着刺鞭,“下輩子吧!”
說罷,轉身就走,一再被這些無關緊要的人影響心情,蘇默覺得自己非常窩囊與無用,她答應過季露,好好愛自己,時至今日,她依舊做不到,她真是沒用!她這麼笨的人,怎麼有臉活在世上?
“賴安!”皇甫爵不捨地望着蘇默絕然離去的背影,鞭子塞到賴安的手上,令下呵斥:“打!”
“總裁!”
“打!”
賴安面色顯得十分爲難,在皇甫爵強大的威壓下,手中之鞭被迫揚起,卻久久不肯落下,這一鞭下去,沒個十天半月,絕對爬不起來!
大廈傾倒,慢則遙遙無期,快則眨眼一瞬間。
爲了一個女人,將自己從數人望塵莫及的位置上拉下來,真的值得嗎?
賴安悲痛地看着固執的皇甫爵,女人之心若要枯,千萬跪都求不回來,他這個旁觀者都能看明白的問題,他怎麼就不明白呢?!
“打!”蘇默漸走漸遠,皇甫爵嘶吼出聲。
“啪!”只聞聲響,未見鞭痕,輕飄飄的一鞭,做實了蘇默方纔所說的——做做樣子而已。
“呵!”遙遠的冷笑聲自蘇默口中發出,似在無聲說道:“果真如此!”
“賴安!”
賴安焦急地看了門口一眼,不斷祈禱,心中默唸:“快點快點,快點來啊,他要撐不住了……”
“你!”皇甫爵站了起來,從賴安手中搶過鞭子,“可以滾了!”
言罷,毫不猶豫地用鞭揚塵,“啪”的一聲巨響,如霹靂破曉,劃破了陰晴安定的湛藍天空,見者驚駭,身形懼動。
“BOSS!”賴安想上前阻攔,卻被皇甫爵一腳踹開。
阿魂原以爲皇甫爵真如蘇默所說,只是做做樣子唬人而已,完全沒想到這人真會對自己下這樣的狠手,果真是成大事者不僅對別人狠,對自己更是不留情!
一時詫異忘記動靜,等反應過來,步調一致地退到安全邊緣。
安安靜靜地看着皇甫爵自我懲罰,痛在他身,喜在我心,他們看得非常樂意自在,惡毒一點,暗戳戳地希望皇甫爵能將自己給打死。
一鞭落下,一鞭又起,皇甫爵不知痛苦,手速快得無人能擋。
賴安看得心驚肉跳,再這樣下去,他求救的救兵尚未到來,皇甫爵就死在自己的心狠手辣之下,這人,是真不把自己的命當命啊!這世界上,怎麼會有這麼瘋狂的兩個人!
他雖不是皇甫爵的死士,但以皇甫銘庭的秉性,皇甫爵若真有性命之憂,首當其衝的一定是他,無論他如何辯解,他都無法否認自己眼睜睜地看着皇甫爵自我毀滅的事實。
一榮非榮,一損俱損。
皇甫爵身亡,他也苟活不成,爲了自己的小命着想,當皇甫爵再次落鞭時,賴安閉着眼睛就衝了上去,撲在皇甫爵的身上,硬生生地捱了一鞭,皮開肉綻,他聽到了骨頭裂開嘶吼聲,聞到了嗆得人心惶惶的血腥味。
他“虛弱”地趴在皇甫爵的身上,氣喘地請求:“總裁,求你……放過自己,好嗎?蘇默……小姐明擺着不會輕易原諒你,你又何苦爲難、作賤自己,風雨飄渺的爵耀需要你,昏迷不醒的渃小姐需要,錯綜複雜的皇甫家族需要你……你若真有個好歹,這些非你不能處理的事情,該何去何從?愛情誠可貴,生命價更高,沒了命,談何未來?我求你,放過自己,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