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着，腦子自動回放兩人相識多年的畫面。
苦中作樂，樂中享靜，那些偷得浮生半日閒的生活充滿歡聲笑語，不懼世事變遷，只因有顧麗一直相伴，她們還有好多未完成之事，她不能言而無信地拋下她，她不允許！
“默默……”顧麗知道自己時間所剩無幾，她不是不想活，可天意難違，她知道自己傷得有多重。
“我不聽！我不要聽！！你給我好好地活着！你不能離開我！你答應過我的……我們還沒有環遊世界呢……你不可以食言！！”
“默默……”顧麗的眼睛無力得只剩下一條細小的裂縫。
大限將至，她這輩子唯一的願望就是希望蘇默能夠好好地活着，她強撐着最後一絲力氣，用盡全力讓蘇默鎮定下來，迷迷糊糊地交待：“默默，你要好好活着，我這輩子最大的希望就是你可以開開心心地……度……度過餘生，答應我，好……好好地活着……不要讓我擔心……”
“哥，你救救她啊！”蘇默拽着冥的手臂，快要崩潰，眼裏的祈求之色滾燙灼人，“你有辦法的，你會醫術，你一定會有辦法的，對不對？哥，我求你，我求求你了……”
冥艱難張嘴，卻道不出一句話，心臟中槍，回力乏天，莫說他救不了，縱是大羅神仙來了，也無法將顧麗從死神手裏搶回來。
遲遲不歸隊的程野踩着涼風緩慢出現在衆人的視線內，見蘇默懷裏抱着人，哭哭啼啼得語無倫次，眉頭緊緊地擰在一起，見羅叔面色沉痛地站在一旁，趕緊問道：“這是怎麼回事？”
羅叔回神，道：“有人……中槍了，恐怕危在旦夕。”
“中槍？”程野低呼，月色籠罩下，見蘇默神情悲愴，當即明白那人的傷勢恐怕不輕，深思不得其中槍之因，又道：“誰開的槍？”
羅叔假若不在意地看了一眼不遠處的高大灌木，程野跟隨他的視線，竟見有紅點，當即警惕，道：“狙擊手？”
羅叔搖頭，說出自己的推測，“看樣子不像，真正的狙擊手命中目標後，首先要做的便是隱藏自己，而樹上那人，卻絲毫沒有隱藏自己蹤跡的打算。”
蘇默的聲音徐徐傳來，可以肯定中槍之人必定不是她，他再次問道：“誰中槍了？”
羅叔緩了片刻，道：“顧麗。”
程野瞳孔驟然緊縮，快速朝着蘇默走去。
而當他到達蘇默跟前時，正見顧麗的手無力地垂落在地，微睜的眼睛徹底合上。
“麗麗……顧麗！！”蘇默淒厲痛苦的叫喊聲驟然響起，她不斷搖晃着懷中之人，“你別睡，你不要睡，你不要拋下我，不要……你再堅持一下，就一下……救護車馬上就來了，你睜眼看看我……好不好？顧麗！！”
“哥，你幫我打120，你幫我打120……”蘇默緊緊地抱着顧麗，苦苦哀求着。
“默兒……”
“你不幫我，你們都不幫我……我自己打，我自己找醫生……”蘇默的手抖得不成樣子，胡亂翻着口袋，終於找到了不經常用的手機，好不容易拿了出來，卻一時拿不穩掉落在顧麗身上。
她慌得不能控制自己的動作，淚珠落個不停，嘴裏呢喃着抱歉，胡言亂語：“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你不要生氣……”
“默兒！”冥抓住她沒有目標卻在亂動的手。
蘇默驟如碰到什麼髒東西一樣，快速甩開，大聲斥吼：“別碰我！”她雙手緊緊地抱着顧麗，不肯承認顧麗已逝去的事實，聲音沙啞地低喃：“你們都是壞人！爲什麼要帶她來這裏……爲什麼要帶她過來……爲什麼……我就是個罪人、喪門星，靠近我的人都不會有好下場……”
“罪人、喪門星”五個字，宛若一刀見血的利刃，狠狠地颳着冥與程野的心。
“蘇默……”程野在她的旁邊蹲下，想爲她做些什麼，卻無從下手。
蘇默一心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整個人像是丟了魂魄一樣，不管程野與冥如何叫喚她，她半點回應都沒有。
“默兒……”冥輕聲地喚着，面色上盛滿了擔憂之神。
“蘇默……”程野試探性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過了許久，當湯家再次響起一陣響過一陣的槍聲時，蘇默終於緩慢地擡起頭，淚光閃爍的眼睛裏，滿是死寂與絕望，她道：“哥，人死真的不能復生嗎？佛說以命換命可免受輪迴之苦，我要是死了，麗麗是不是就能活過來了？”
“默兒，不可幹傻事。”冥輕輕地摸着她的頭，無計可施地安慰着。
“哥，我想她活着……我只想她活着……我只有她了，老天爲什麼要這麼殘忍……”低沉的嗚咽聲泣鬼神，聞者生悲。
羅叔暗自悲嘆一聲，默不作聲地離開，或是人至老年，早已看淡生死，又或是與顧麗的接觸並不是很多，故而，顧麗之死，並沒能激起他太大的情緒起伏，只覺可惜。
“默兒，夜冷，我們帶她回家，好不好？”冥耐心地循循善誘着，此刻的蘇默受不得一絲一毫的刺激。
蘇默死寂的面容終於有了其他情緒，她仔細辨認着冥話中的含義，低頭看着顧麗再無半點聲息的淒冷面龐，朦朧月色在顧麗的面容上灑下一絲光亮，她雙手用力收攏，似擔心被人搶走。
許久，久到羅叔手不留情地拎着慕語寧出現到衆人面前時，蘇默悲哀的面容開始龜裂，死死盯着慕語寧。
未待她開口詢問，羅叔率先開口：“對顧麗開槍的人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