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天文學 > 裂痕:不愛你是歸途 >第422章 家?我的家在哪?
    蕭傾瀾將臉埋在渴望多年的胸膛前,嚎啕大哭,那哭聲哭得人心發慌,恍似要肝腸寸斷才肯罷休。

    “別哭了,爸爸會心疼。”蕭越束手無策,只能輕輕地拍着她的頭,希望此舉能夠給她帶去一些安慰。

    然而,語言的貧乏無力在此刻達到頂峯,他的安慰之言不僅沒有起到半點作用,反而加速了蕭傾瀾積攢多年委屈的噴發,嗷嗷哭的聲音綿長悠遠。

    蕭越徹底沒法,只能放棄掙扎,任由蕭傾瀾將鼻涕眼淚悉數蹭在他乾淨的衣服上,不言不語地等待她將情緒發泄完。

    太過傷心,蕭傾瀾哭得整個身體都忍不住抽搐。

    哭聲漸漸停歇,羅叔不忍看着她哭嗝打個不停,眼淚向四周搜尋着,隨即將人才自己身上拉開,向墓前的酒杯走去,是蘇默帶來祭拜二人留下的。

    蕭傾瀾此時正如驚弓之鳥,蕭越的一舉一動都能夠引起她極大的反應,見蕭越突然往一邊走,若被人狠心拋棄的小孩,神色落寞陰沉,頭狠狠地低着。

    然,不過片刻,便喜出望外。

    蕭越將酒遞到她跟前,她茫然無知,遲遲沒有伸手接過,蕭越道:“拿着啊,看我幹什麼!”

    蕭傾瀾眼中茫然不減,意識像是被人隔空控制了一樣,蕭越說一句,她動一步,伸手將尚有半瓶酒的酒瓶接過,卻遲遲沒有半點動靜。

    “喝啊。”蕭越催促着。

    蕭傾瀾“哦”了一聲,猛灌一口,下一秒,直接噴了出來,辣得再次飆淚。

    她皺着臉,趕緊將酒瓶塞回蕭越的手裏,用手不斷在嘴巴旁扇風。

    蕭越看得十分錯愕,聞了聞瓶口,只覺酒香,見蕭傾瀾反應如此之大,帶着疑惑輕酌一口,酒是美酒,對不常飲酒的蕭傾瀾來說,度數確實是高了一點。

    然,塞翁失馬焉知非福,當注意力被辣意吸引時,蕭傾瀾的哭嗝竟在不知不覺中停止了。

    沉默之色漸漸在兩人之間暈染開,相隔多年,跨越重重困難,父女終相認,連隨處飄飛的微風都爲他們歡欣,風意漸起,卷掃着四周,隨即捲起一片片樹葉。

    多年未見,明明應有很有話要說,卻猶如近鄉情更怯那般,兩人相視無言。

    最終,還是蕭越開了口,他道:“走吧,爸爸送你回家。”

    “家?”蕭傾瀾突然面色大變,情緒兩極反轉,冷笑一聲,相識之喜漸漸消散,埋怨之色逐漸暈於臉上,她看着容顏不曾改變的父親,道:“有家人的地方纔是家,你說的家,是京都一夜沒落、從世家大族除名的蕭家,還是京都的賀家?”

    “傾瀾,你已經是大人了,不能再像小時候那樣胡鬧,爸爸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你也有自己的生活要過,不要任性,好嗎?”

    “任性?”蕭傾瀾慢慢咀嚼着蕭越的話,剎那恍惚,竟覺得這人當真是好無情,她找了他那麼多年,好不容易相認,最終得來的卻是一句傷肺剜心之語。

    親人之話,最是傷人,外人之傷只傷身,親人之傷直傷心,朝命來!

    她悲哀地看着自己心心念念多年的父親,臉上再無笑意,直言不諱:“在你心裏,我根本不是你的女兒,蘇默纔是,對不對?”

    “這事與蘇默有何關係?你不要無理取鬧!我送你回去。”

    “我就問你,是,還是不是?”蕭傾瀾倔強地想得到一答案,半知未解之感若凌遲處死之刑,痛不欲生。

    “你永遠是爸爸的女兒,這是不爭的事實。”蕭越並未正面回答她的問題,給出一個模棱兩可的答案。

    失望的目光自蕭傾瀾眼中射出,灼人,苦笑着,“我人生第一次感到自取其辱的滋味,竟是我多年尋找未果的親生父親給的!我的爸爸……”

    淚不自流,蕭傾瀾默默地告誡自己不要哭,十幾年都過來了,往後也一樣過,有什麼可傷心的呢!

    找到了,執念也就放下了,她該高興纔對,多年盼望終有結果,她比世界上大多數都要幸運——死也死得明白,她該知足了,貪心不足蛇吞象,她不當奢求更多。

    內心中默默地勸慰自己放下,蕭傾瀾默默地朝着顧麗的墓坑鞠了三躬,不再開口說一句話,毫不留戀地轉身走人。

    不留戀,自不會傷心!傷心多是有情人自作多情。

    蕭越看着,心中滋味不好受,只能默默地跟在她的身後。

    下了山,走到公交站,見蕭越緊緊地跟着自己,不顧父女情面,賭氣怒吼:“我已經是大人了,不再需要你的管教,也不用你假惺惺的關心,你不要跟着我。”

    前路有出租車自此經過,不顧交通規則,不顧個人安危,她奔至馬路,雙手撐開,以身攔車。

    蕭越看着心驚肉跳,連忙將人生拉硬拽回來,面色鐵青地訓斥:“你這孩子……現在怎麼這麼倔!你母親若泉下有知,知道你如此不愛惜自己的性命,該有多傷心。”

    “我活着的爹都不管,您竟寄希望於我死去的媽,我媽若知道您這樣對她的女兒,恐怕三層棺材板都蓋不住她的怨氣,只恨不能三更半夜強闖天堂禁地之門,飛至人間塵世找你算賬!”蕭傾瀾委屈上頭,怨憤地氣懟着,甩開蕭越的手,漫無目的地朝着前方走。

    知道身後有人跟着自己,雖牙尖利嘴地嘴硬着,卻還是希望這條路再長點,安靜的時間走得慢點……

    行走兩百米,蕭越再度出手,將她拽住,在她開口前,趕緊再次強調:“爸爸不是不認你,而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你體諒一下爸爸的爲難之處,好不好?”

    “是……你有不得已的苦衷,所以就能心安理得地將自己幼女寄人籬下;是……你有不能訴說出口的理由,你就能消失十幾年,對親生女兒不聞不問!你的理由那麼多,多到我覺得自己的存在就是個錯誤!”

    越說心越痛,她沉重地喚了一聲“爸爸”,隨即續道:“是你將我高高地捧在手心裏,讓我知道父愛如山,也是你……今時今日,親手打碎我編織的美夢,讓我知道,時間會讓很多東西變質!包括親情!

    不就是不想認我嗎?不就是想跟我當陌生人嗎?這又什麼難的!我成全你便是,全當是我這個女兒孝敬您的一片心意,從此以後,您走您的陽光道,我過我的獨木橋,就算是我死在您面前,也請您不要插手我的後事!生來就是一人,孤獨死去也當是常態。再見……不,再也不見!”

    一番話,說得決絕,說得蕭越心塞面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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