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默聽着,再次扭頭看着窗外,人人都希望她理解他們的苦衷,可她的苦……又有誰能夠理解?
用命護着她的季姐,視她爲命的顧麗,孤苦伶仃、飽受陰謀算計的世界裏,愛她的人,接連不斷地離她而去……
一路上,蘇默再也沒有開過口,車內再次迴歸安靜,蕭傾瀾敏感地察覺出氣氛不對,想開口緩和一下,思索半天話題,終是無從下手,最後只能作罷,望着不斷倒退的路景發呆。
漸行漸遠,越走越偏,蘇默心無波瀾地看着窗外之景,前方是必死無疑的末路還是向死而生的歸途,於此時的她而言,並沒有任何的意義。
而就在他們前往未名之地時,已發覺她悄無聲息地離開G市前往京都的衆人也正緊急朝着這裏奔來。
多批人馬,互不知悉,卻不約而同地出現在同一個地方,是命運使然,亦是逃不開躲不掉的人生羈絆。
許久之後,黃昏降落時,浩浩蕩蕩的人羣終於抵達目的地,映入眼簾的是莊嚴肅穆冷沉的黑色大鐵門,往裏望去,是燈火通明的別墅大廳。
蘇默坐在車內,默然看着,嘴角在不知不覺中勾出一抹無法察覺的冷笑。
爲政從商,歌頌奉獻,自古以來,清官爲民謀利者屈指可數,以權謀私、中飽私囊者卻是多如過江之鯽。
眼前這個一身正氣的男人,會是後者嗎?蘇默在心中暗自思量着。
“這是什麼地方?”蘇璇兒蹙眉看着富麗堂皇的別墅,錯愕出聲,卻無人應答。
這時,數名傭人從裏面走出來,訓練有素,步履整齊,臉上掛着一模一樣的微笑。
蘇默遠遠看着,一時間竟覺得稀奇。
“爸爸,這……這是什麼地方?”蕭傾瀾四處張望,前不着村後不着店,說是荒涼,這裏的道路卻是四通八達,道是繁華,偌大之地,卻只有寥寥幾處燈光明亮的地方。
蕭越凝眸看着,莫名地,心裏涌起一股未名的恐慌之感,這樣石破天驚的感覺,在過往數十年死裏逃生的生活裏從未有過。
他將頭低下,往蕭傾瀾身旁挪了兩步,無人察覺地小聲交待:“瀾兒,等會爸爸叫你跑的時候,一定要不顧一切地拼命往外衝,知道嗎?”
“爸爸,是不是有危險?”蕭傾瀾緊張擔憂地小聲詢問。
蕭越未言,他沒有未卜先知的能力,等會兒會發生什麼,他未能提前預測,只是心中的惴惴不安之感讓他不得不提前交待她一句。
“吱吱吱”聲響起,或是這門笨重了些,又或是有人心中裝了事只覺急躁,故而,這開門聲於蘇默幾人而言,只剩嘈雜。
“老爺,您終於回來了。”數名傭人整齊劃一地站在敞開的大門兩旁,恭敬出聲。
這一聲,蘇默竟聽得有點心裏膈應,封建王朝不知滅亡了多少,可這些陋習卻依舊沿用至今。
抽回挽着男人的手臂,疑惑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有那麼片刻的時間,她覺得這人並不是她所愛之人,只是一個與她所愛之人長了一張一模一樣的臉罷了。
男人察覺到蘇璇兒的不對勁,連忙問道:“璇兒,你怎麼了?”
蘇璇兒擡頭目視着他,此刻明明覺得這人很陌生,但他眼中掩飾不了的擔憂又令她剎那的懷疑動搖,她擡手用力地捏了捏自己的額前,苦笑道:“也許是太累了……”
話落,聲音漸小,似在笑自己荒唐莫名的疑神疑鬼:“不然,怎麼會出現這樣荒誕無稽的想法。”
男人見她眼中的綿綿愛意不似先前,竟莫名有點慌,隨聲附和:“你啊,這些年的神經繃得太緊了,亂七雜八的念頭就是累出來的,多休息休息就好了。”說罷,他旁若無人地瞪了排排站的傭人一眼,又道:“走吧,進去看看。”
“看?看什麼?”蘇璇兒驚疑道,眸眼裏有深思、有打量……亦有防備。
對蘇璇兒突然的態度轉變,男人愣了一愣,繼而苦笑一聲,最後萬分傷心地埋怨:“璇兒,你這是在懷疑我嗎?”
蘇璇兒看着他,說是不對,說不是也不對,從前說一不二、殺伐果斷的人,竟破天荒地犯了難。
男人面上傷心之色愈顯,他傷心地嘆了一口氣,似是迫於無奈地道:“既然你不想進去,我也不勉強你,你想去哪裏,我送你。”說着,他再次拉開已經關上的車門。
蘇默遠遠看着,兩人說話的聲音有點小,她聽不太清楚,只能通過兩人的口型來判斷出個大概,心裏冷笑,以退爲進,這男人真是好手段。
晃眼見蕭越一臉深思地看着前面兩人,她下車,假似無意地走到他的身後,慢悠悠地問道:“這人,你確定是我……爸爸?”
蕭越的全部思緒正放在蘇璇兒兩人身上,蘇默的聲音乍然在耳邊響起,冷不防地被嚇一跳,回頭見她神色不善,不解地問道:“何出此言?”
蘇默眯着眼睛,再說話時,口中之語有點咬牙切齒之意:“我怎麼感覺這又是一個冒牌貨呢!”
蕭越無言以對,兩人已有二十多年未見,眼前之人究竟是真還是假,他自己也沒有百分之百的把握。
這邊兩人還在質疑着男人的身份,那邊的蘇璇兒已牽着男人的手走進去。
不管男人的身份是真還是假,蕭越永遠不會讓蘇璇兒獨自面對這潛在的危險,快步走到她的身旁,緊緊相隨。
男人對此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並沒有多說什麼。
蘇默站在原地,親眼看着慕尚文與慕語寧被其屬下層層包圍着壓着進去,讓她連偷襲的機會都沒有。
人羣散去,她望着無雲有風的天空,心中默道:“經久荒年,如此才過了一天,這時間,走的還真是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