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棉的表情還是相當平靜的。

    她知道,武力之間她和一個有組織有經驗的犯罪團伙,是沒辦法相比的。

    但是氣勢這種東西,可就說不定了。

    必須要一開始就把對面徹底壓住,不能給他們一點漏洞,讓他們從心底開始忌憚和懷疑,爲她的謊言提供肥沃的土壤。

    無論是超乎常理的開局震懾,還是出乎意料的隨意生殺,看到對面爲首之人的眼神,沈棉知道,他對自己的態度,已經一個尚在應付範圍之內的將死之人,變成了一個麻煩。

    麻煩。

    沈棉咀嚼着這兩個字,應付麻煩是很痛苦的,成爲麻煩卻很難不讓人感到愉快。

    沈棉不經意地用餘光掃了一眼沾血的餐刀,即使在場面已經快要凝固住了的時候,她心底也忍不住感到一絲滑稽。

    別人穿越要麼是牀上十來個美男,要麼是宮鬥宅鬥急需打臉,要麼家破人亡變身龍傲天三十年河東河西。

    像她這樣穿越三天,刀了兩個人的,未免有點離大譜。

    如果真要採訪她是什麼感受的話:

    ——那就是沒什麼感受。

    彷彿一隻鳥雀輕飄飄地飛過湖面,連一點漣漪都沒留下。

    ……

    這瘦猴的弱點太明顯了——看看他那好像風吹就跑的麻稈樣,就知道他太相信自己的異能力。

    他貧瘠的大腦中,從來沒有思考過,假如他的異能力完全失效,他變成手無寸鐵的廢物的應急預案。

    沈棉有點好笑地心想,真應了那句話,百因必有果,你的報應就是我。

    當然,這也不是完全的巧合就是了。

    沈棉的【皇權骨骰】自作主張地刻錄了沈影的異能力。

    雖然F-沒有異能分類的必要,但是嚴格意義上來說,沈影的異能力效果是增加敏捷,屬於典型的【第一法】。

    【第一法】可以不完全地歸納爲身體素質增強,最常見而普遍,約佔異能者總數的百分之四十,主要分佈於低潛能異能力者。

    對比其他類型、略顯花裏胡哨的異能力效果,體質增強,毫無疑問,更加適合非法獲得別人財產和剝奪他人生命,俗稱搶劫殺人的行業從業人員。

    這種能力普通的雜魚炮灰,消耗起來也不心疼。

    基於【皇權骨骰】的刻錄規則,沈棉複製獲得的異能力,會對效果相似的異能力產生壓制效果。

    但是這種說明多少有點模糊,什麼叫“相似”,“壓制”又能做到什麼地步?

    直到沈棉複製完異能以後,才知道“相似”的範圍大到令人髮指,同一類的都能被壓制,只不過是效果有差異罷了。

    而壓制,最輕的只不過是讓人心有所感,最重的可以直接剝奪。

    所謂皇權,自然主打一個無理取鬧。

    毫無疑問,瘦猴雖然修煉等級比她這個白板號好得有限,但是潛能上論……實在不提也罷。

    再加上,這人迷信自己的異能力,根本沒有任何應急預案……

    沈棉面對這個結果,只能感慨道:

    是掛,我開了掛!

    ……

    穿越沒幾天,沈棉對這個小說世界的最深的印象就是:

    過於依賴異能到了社會發展畸形的地步。

    對於異能力扭曲的信賴和崇拜,自然衍生出了異能力相關行業的火爆。

    蘭家人上門退婚的禍根,素星瀾,只是被傳說能治療異能損傷,一夜之間,身價翻了幾萬倍。

    而這羣星盜敢在帝國內,搶劫一艘星舟,也要拿到手的“礦心”,更是據說對異能力有着神話般的療效。

    雖然礦心數量太稀少了,這種療效從未被官方證實過。

    沈棉懷疑,這只是“壯陽神藥”騙局的未來版。

    但是根據礦心的拍賣價格和貴族們“置換”封地的成交價,稍微估算一下。

    可能有點水分,但一顆礦心的價格至少值三個REX566星系。

    不難想象,當收到這個消息時,瑪特爾伯爵會是怎樣的欣喜若狂。

    無論他派出誰來接收礦心,都不影響這樁搶劫案的發生。

    但是他選了自己的侄子,親手把他送進了死亡的深淵。

    沈棉不認爲,幕後之人會顧忌瑪特爾伯爵的身份,從而不對公證員下手。

    畢竟一個邊境地區的小伯爵,對比起礦心的價值還是太低太低了。

    就算是瑪特爾伯爵在星舟上,又能怎樣呢?

    星舟上所有的生命的價值,全部加起來放在天平上比較,也不如一顆效果未明的“壯陽藥”。

    像是黑色幽默,在一切都可被標價的世界裏,哪怕是看似站在頂端的人物,也只是食物鏈上的一環罷了。

    那麼,面對着不斷衡量她價值,準備給她生命標價的無形天平,沈棉要用什麼樣的砝碼,才能壓下三個星系的重量呢?

    ……

    李大壯不動聲色地盯着冷淡的少年,周圍嘰嘰喳喳的星盜們也安靜下來,生怕被老大遷怒。

    太不對勁了,一個剛滿十五歲的孩子,會有這樣的氣勢嗎?

    會有這樣輕描淡寫擡手殺人的能力嗎?

    哪怕是個傻子,也該清楚自己面臨的危險,但是這個少年,卻有着無論如何自己也不會有一點損傷的自信。

    何其傲慢?

    厭倦、審視、嘲弄、輕蔑……

    毫不費力地就能分辨出少年的情緒。

    這個年紀的孩子,不應該在預備軍校裏喫喝玩樂混喫等死、做着出人頭地的美夢嗎?

    異能力者的人生,要從十六歲開始起算。

    這是異能力者的共識,也是他敢肆無忌憚地直接殺上門的膽氣。

    十五歲的孩子單殺一個訓練有素的星盜,像是帝國宣傳部的經費耗子們才能拍出的大爛片。

    什麼樣的環境,能養出這樣的人來呢?

    自己看到的乘客資料,有多少可信度?

    怕是一個字也不能信吧。

    一個贅婿發家的小富商,能養出這種氣勢的子嗣?

    開玩笑?

    而且,李大壯咂摸了一下,少年殺人後說過的唯一一句話。

    “雜種。”

    不對勁——

    一般人在這種場合,會用這個詞嗎?

    在帝國裏,用血統的純潔與否,用以和普通人劃清界限,來凸顯自己身份高貴的只有一類人——貴族。

    還必須得是那種能把發黴的族譜倒背如流,只在幾家裏來回通婚的貴族。

    這種貴族,可比只剩個爵位的瑪特爾伯爵麻煩得多,李大壯暗暗叫苦。

    對比起伯爵侄子的驚慌失措,少年稱得上猖狂的態度更是印證了他的猜想。

    到底是什麼身份才能撐得起他的架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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