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郭秀花咳血那天起身體就每況愈下,後來腦子也開始糊塗。

    有一次完全不認識自己親人,有一次把薛明當成了去世的老伴。

    再後來完全糊塗了,什麼人都不認識,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

    每天只吃一頓飯,每頓最多喝一勺小米粥,已經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劉月娥每天夜裏悄悄地抹眼淚,薛明的弟弟妹妹們也沒有了往日的活潑。

    薛明心裏也不是滋味,可惜這種事他束手無策。

    這天中午,光明縣最有名氣的老中醫齊三石給郭秀花號脈診病,一番望聞問切後收拾東西走出堂屋,一羣人跟着他出來。

    “齊先生,我姥姥的身體還好吧。”薛明從口袋裏拿出兩塊錢的診金,全縣最牛逼的中醫當然值兩塊錢。

    “老太太想喫什麼就給她做,想喝什麼就給她喝,有什麼未了心願就儘量幫她實現。”齊三石揹着藥箱走了,他的話等於藥石無靈。

    薛明心裏不是滋味,劉月娥悄悄抹眼淚,劉建強的臉上有些傷感,其他老太太的子女都很平靜。

    劉建國走到劉建強跟前,“齊大夫是讓咱們給咱媽準備後事,讓咱媽把藏寶圖拿出來吧,你是老大你去跟咱媽要。”

    “二哥說得對,總不能讓老太太把寶藏帶進棺材裏吧。”大閨女劉月紅馬上聲援,其他人也紛紛慫恿他。

    劉建強面露難色,沉默片刻梗着脖子說道,“咱媽根本就沒有藏寶圖,是我讓薛明故意說瞎話騙你過來。”

    “哼,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在打什麼算盤,老太太想讓薛明娶你家趙香親上加親,你和月娥想聯合起來獨吞寶藏。”劉建國一臉冷笑。

    “大哥小妹你們做得不對,寶藏是老爺子留下來,我們人人都有份你們不能獨吞。”劉月紅雙手掐腰怒懟劉建強。

    “小妹,做人不能太貪心,薛明那麼有本事,你們喫肉總得讓我們喝口湯吧,給我們留條活路吧。”二閨女劉月嬌把矛頭對準劉月娥。

    “二姐這話怎麼說的?我從來就沒聽咱媽說過什麼藏寶圖,你們不能冤枉人。”劉月娥果斷反脣相譏。

    很快他們又在院子裏吵了起來,薛明淡淡地看着吵架,這些天他們沒事幹天天吵架。

    老媽和大舅是同一條戰線,其餘三姐妹同穿一條褲子,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

    薛明早就麻木也沒有心情加入戰鬥,轉身走進堂屋去姥姥的臥室。

    其他人瞬間結束爭吵跟着進屋,他們一直都在阻止薛明和老太太單獨接觸,白天夜裏兩班倒守護在病牀邊。

    “姥姥你醒了,我給你倒水喝。”薛明急忙拿暖水瓶倒溫水喂她。

    老太太沒有張嘴喝水,空洞的眼神直盯在薛明身上,劉月娥又掉淚,“媽,你想要什麼你說啊!”

    “俺娘,把俺爹的藏寶圖拿出來吧,都到這個份上了你就別藏着掖着了。”劉建國迫不及待地說道。

    不孝子們也紛紛要藏寶圖,病牀前比菜市場還亂,薛明握起拳頭想打人。

    “孫……孫媳婦,衣……衣服!”老太太從喉嚨裏擠出了聲音。

    “好的姥姥,我現在就是準備,明天就能讓你完成心願。”薛明轉身出門騎着自行車離開。

    劉月娥也跑出家拉住兒子的手,“好孩子,委屈你了,那對不起你。”

    “媽,你別跟我說這種話,我不委屈,你回家陪着我姥姥吧。”薛明騎上車直奔光明鎮。

    來到供銷社找裴林購買姥姥想要的壽衣,也就是死人在棺材裏穿的衣服。

    “老太太不行了?”裴林拍拍薛明的肩膀柔聲安慰,“人總是會死的,你看開一點。”

    “我還好,謝謝裴叔幫忙。”薛明從兜裏掏煙給他,買壽衣的布票是裴林幫忙借的。

    “不要跟我客氣,老太太離開那天記得過來通知我。”裴林說道。

    薛明點點頭告別,騎着自行車回到劉村大舅家,掏出鑰匙打開大舅的木匠工作室,把前面銀杏木放進去。

    騎着自行車一口氣回到家,一羣不孝子還在纏着老太太要藏寶圖,老太太閉着眼不搭理他們。

    薛明把劉建強叫出來,“姥姥根本就沒有藏寶圖,大舅別聽他們瞎扯。剛纔我把銀杏木放在了你家,回去找人做棺材吧。”

    “哼,孩子你記住,就算有寶藏也不能便宜那羣混蛋。”劉建強氣得直接罵同胞兄妹是混蛋,他也受不了那羣白眼狼。

    薛明點點頭騎着自行車直奔大李村大隊龐家,姥姥的第二個心願是讓他結婚,結婚對象就是小寡婦韓有容。

    李傳英杳無音信,趙雪遙不可及,曾經跟薛明一夜情的韓有容不知道有沒有懷孕,他也不想再去沾染別的陌生女人。

    不過劉月娥的夢想是想讓兒子娶城裏的姑娘,現在要給姥姥的夢想讓路。

    再加上韓有容是帶着一個一歲拖油瓶的小寡婦,所以劉月娥哭着說委屈了兒子。

    薛明並不覺得委屈,結婚只是爲了不讓姥姥帶着遺憾離開,所以新娘是誰並不重要。

    汽車來到劉村大隊時看見了更熱鬧的畫面,比起自己家鬧劇有過之而無不及。

    龐老大龐老二全家出動逼迫親弟弟的孤兒寡母交出那一千斤小麥。

    龐老大扯着嗓門向大隊支書李斐和喫瓜羣衆講道理,“那一片麥子是用龐家的人蔘換的,絕對不能便宜給外人。”

    韓有容的父親韓老栓也扯着嗓門跟他針鋒相對,“振坤出意外走了,俺家閨女一個人撐不起門面當然要回孃家生活,那些糧食當然要拉到我們韓家。”

    韓老栓的三個兒子捋胳膊挽袖子想打人,如果支書李斐等大隊幹部們不在現場雙方肯定大打出手。

    韓有容抱着一歲的兒子坐在地上哭,不管是龐家還是孃家都想霸佔她的糧食,那一千斤小麥是她跟兒子的救命糧。

    李斐夾在中間左右爲難,一會做龐家的思想工作,一會做韓家的思想工作,累成狗也協調不成。

    “我龐振明今天把話撂在這,誰敢拿我龐家一粒麥子我就跟誰拼命,我看看誰敢?”說道拽步腰裏的斧頭一下子砍在樹上。

    現場瞬間鴉雀無聲,這時一個突兀的聲音在外邊響起,“我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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