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傳英也覺得沒意思就轉移話題，指着提籃裏修改好的中山裝問道，“小雪妹妹，這件衣服當時花多少錢買的？”
趙雪仔細想想，“上衣加褲子總共十五塊錢，好像是在百貨大樓買的。”
“那你知道打這個九個補丁花了多少錢嗎？”李傳英捂嘴不讓自己笑出聲。
趙雪直接呆住，爲了打補丁她特意花十五塊錢買了呢絨布和羊毛線，如果再加上李傳英的手工費……
“哈哈！”趙雪忍不住捧腹大笑，花十五塊錢買一身衣服，再花十五塊錢打九個補丁，這是什麼艱苦樸素？
李傳英也笑了，她是五級紡織工，手工費還是挺高的，這件玄幻的事也超出了她的認知。
薛明扭頭看堂屋，很想問問她們爲什麼笑，媳婦兒和前女友可以這麼融洽地相處嗎？
“衣服已經改好，老公咱們該回家了。”趙雪忍住笑說道。
薛明看看手錶已經上午十一點，於是把鬥獸棋收起來放在兒子手裏，“送給你，以後讓你媽媽陪你下棋。”
“嗯，叔叔真好！”李思明雙手緊緊捧着鬥獸棋，稚嫩的小臉上寫滿了開心。
“以後聽媽媽的話，千萬不要惹媽媽生氣。”薛明又把兒子抱在懷裏，走到堂屋再把兒子放下來。
趙雪拿出五塊錢支付手工費，李傳英婉言謝絕，抱着兒子送夫妻倆離開。
“媽媽，薛叔叔好像很喜歡我，剛纔他把鬥獸棋送給我了。”李思明獻寶似的從兜裏掏出十六張動物卡片。
李傳英隨手拿起一張，畫片上的老虎張牙舞爪，右上角用鋼筆寫着工整的“虎”字。
“請書畫家給孩子畫玩具，他還是一如既往的奢侈。兒子好好保存不要弄丟了，這些畫片很貴的。”李傳英說道。
“我保證不弄丟，薛叔叔說下次還要陪我下棋。”李思明急忙把畫片藏在身後，生怕寶貝被媽媽沒收。
薛明夫妻騎車去百貨大樓肉食品櫃檯，豬肉櫃檯前排着長長的隊伍，這年頭想喫口豬肉並不容易。
趙雪去大姑的辦公室走後門，十分鐘後又回來了，“最近豬肉太緊張，大姑那裏也沒有留貨。”
此時豬肉已經售罄，買到肉的人美滋滋離開，沒買到肉的人紛紛跟售貨員擡槓，售貨員揮舞着剔骨刀跟他們對噴。
這年頭有錢有肉票未必能買到肉，薛明並不覺得奇怪，“不是還有一些兔肉嗎，咱們回家喫兔肉。”
“兔肉剩得不多了，弟弟他們下午就回學校了，我想讓他們再喫點肉。”趙雪可以確定以後的學校食堂不會提供肉食。
三個孩子下次放假要等兩個月，薛明略一思量就帶着媳婦去南郊集市，萬幸他們在集市找到了賣肉的。
“同志給我來個後腿。”薛明遞給售貨員一根菸。
“中，你等着啊。”中年大漢把香菸卡在耳朵上揚起大砍刀切割豬後腿。
上秤一稱十五斤，薛明給他六塊錢，裝進麻袋裏跟着媳婦回家。
夫妻回到家趙雪反鎖屋門，一臉神祕地說道，“老公，你的衣服打九個補丁的成本是二十元。”
“嗯，嗯？”薛明瞬間懵逼，印象中買這身中山裝只花了十五塊錢。
趙雪笑了，薛明也忍不住笑出聲，暗罵這他孃的都是什麼事啊，這也太玄幻了吧？
穿上打着九個補丁的中山裝照鏡子，好傢伙越看越像丐幫九袋長老，整個人氣質都被衣服帶偏了。
以前的自己像一把精裝修的臥室，現在的自己像煙熏火燎的廚房，不過看起來確實樸素很多。
“哈哈，太好笑了。”趙雪爲了不讓自己笑就去廚房裏做飯，今天下午要送三個學生回學校。
薛明穿着補丁衣服檢查弟弟妹妹們的作業，幫他們收拾東西，最後每人給十塊錢和三十斤糧票的生活費。
“大哥我用不了這麼多，二十斤糧票就夠我喫兩個月。”薛玲把剩下的錢票還給大哥。
“我也用不了這麼多。”薛清和薛明也只留下二十斤糧票。
“拿着吧，出門在外身上不能缺錢，喫完飯我送你們回學校。”薛明再次把錢票裝他們兜裏。
薛英跑去廚房幫嫂子做飯，薛清和薛民繼續坐在寫字檯旁邊閱讀xxx語錄，一邊讀一邊認真地在書上做筆記。
教員語錄被稱爲紅寶書，這年頭基本上人手一本，薛明口袋裏也有一本，只是他從來就沒讀過，更沒有做過筆記。
看着弟弟們認真學習的樣子薛明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想教導他們不要盲目崇拜，猶豫很久覺得還是不要多費口舌了。
中午飯是豬肉燉白菜，三個小傢伙喫得滿嘴流油，個個把肚皮喫得滾圓。
“豬肉好喫嗎？”薛明盯着二弟薛清。
“好喫。”薛清臉上有些尷尬，這兩天嫂子又跟他講了很多道理，艱苦樸素是留給別人的，肉該喫還得喫。
薛清雖然不認同卻也不敢反駁，惹急了大哥真的會捱打。
喫完飯薛明送他們上學，學校門口依然有很多送孩子上學的家長，不過他們看薛明和趙雪的眼神跟兩天前大相徑庭。
兩天前接弟弟妹妹時夫妻倆穿着中山裝，現在薛明的中山裝有九個補丁，趙雪特意穿上了參加勞動時的破衣服。
“大兄弟你家孩子上幾年級？”一箇中年大叔笑着搭訕，他身上穿着打着補丁的綠布衣。
“上四年級，大叔你家娃娃讀幾年級啊？”薛明也笑着回話，眼前這位大叔已經把他當成了階級內的兄弟。
“比你家孩子低一級，這兩個自行車是你家的嗎？”中年大叔又問。
“不是的，是找我們校長和副校長借的。”趙雪第一時間開口。
大叔臉上的笑更親切，直接把薛明整不會了。
未來社會是隻認衣冠不認人，穿得名牌越多人緣就越好，現在反過來，穿得越爛人緣越好。